这件事情,若是少了梁旭,也万万成不了。
毕竟闻立廉下台了,梁旭自然而然就能顶替了他的位子,他为什么不做。梁旭此时听到了宋喻生提起当年的事情,这才明白,原来他今日是为了这事而来。
这些年来他极力掩藏着这些事情,更不愿叫人提起这件事来,此刻听到了宋喻生这话,脸色都难看了一些。
他道:“所以世子爷今日来就是想说这些吗?当年的事情算起来都要过去了二十年了,旧事又何必再提?”
宋喻生听到梁旭说这话,嗤笑了一声,淡淡道:“怎么,旧事就不是事了吗,怎么就不能再提了呢。人做过的事,怎么能说忘就忘呢。人们总不愿意忘记一些辉煌的过去,可一些不大光彩的过去却怎么也不肯去提起,梁侯爷,所以,不愿意提,便是没有发生过了吗。不愿意承认,便是没有做过了吗。祈安以为,做人不能这样无耻的吧。做了便要认,就算是挨打受罚也要认。”
宋喻生和梁旭说着这样的话,表面上在对他说,实际上何尝又不是在对他自己说。
既他曾经对温楚做了那些事情,他便要认。她现在避他若瘟神,他也要认。
宋喻生认,可梁旭不肯认,他说难怪宋喻生竟这样客气,原是打着先礼后兵的心思呢。当年的事情,能提吗?举头三尺有神明,他跟着何家的那些人害得闻家落下了满门抄斩的下场,他敢去提吗。
何洪曾经找过他,毕竟他也在兵部的衙门里头,办起事来也更加方便一些。闻立廉所谓的贪污军饷,自也都是梁旭在背后所害。
梁旭都不知道这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究竟还有什么好去提起的必要。他当初是干了亏心事,可是现在只想要安安生生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梁旭拿起桌上的酒杯闷了一口,烈酒滑过了喉头,他忍不住发出啧声,他放下酒杯后,道:“你提起这事究竟想要如何,都这么些年过去了,要叫你挖出了这些事情来。”
既宋喻生将这些事情挖了出来,岂不是就想威胁于他?
他见宋喻生面上没有什么神情,继续道:“再说,当年的事情也不全是我一人所为,你非要提这事,怎么不去找何大人?找我做些什么!世子爷,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想威胁我不算什么,可是当年太傅死,是全体文官,上上下下一致商议出来的结果,皇上他都认下了,你又为什么不认。你现在旧事重提,是想做什么?我梁某不惧胁迫,若你真要拿这件事情出来说,我不怕,你想威胁我,那不好意思,打错了算盘。”
梁旭仗着何洪也在他的背后,仗着自己做的事情虽不光彩,但那是所有人都做了的事情,他宋喻生不怕得罪了全部的人,那便去提,去说。
即便梁旭如此说,可宋喻生脸上的笑容还是未曾淡去,他道:“我打错了算盘?梁侯爷明白我想做些什么吗。你又以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何洪真的会管你吗。何洪是什么人啊,你同他在一起这么些年,你还不清楚吗。素来标榜正义的文官们,做了这么些脏事,那便让全天下人都看看好了。”
梁旭显然没想到宋喻生敢说这样的话,他这不就是想要拉所有人下水吗!
他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子,言笑宴宴,即便是在说这样话的时候,却还是在笑,恍若说的不过是再风轻云淡的事情不过了。
梁旭道:“世子爷,你宋家百年基业”
话还未曾说完就叫宋喻生打断,“被我毁了?我又不曾做过错事,凭什么说是被我毁了呢。还是说,只要同你们作对,你们便能把宋家也送进牢里,把宋家也抄家灭族,就像是当年闻家一样吗?”
“梁旭,那你也是天大的本事啊。”
梁旭心神剧颤,方饮下的了烈酒上了劲,几乎要将他的心口都灼伤,他怎么也没想到了宋喻生竟然真就这样狂妄,但他也知道,当年的事情,他们本就不占理,宋喻生既然能知道是他做了手脚,手底上必然也有证据在。
若是这样真要去闹,他占理吗?况且,这人是宋喻生,大家对他说的话天然就相信几分,若他真要去同他争,
宋喻生这人,争得过吗?
梁旭脑海之中一番天人交战,足足沉默了一刻钟的时间。
他看出来了,宋喻生势必不会放过从前的那事,他就算是真拼了命,也要去讨出个说法来了。
不要命的宋喻生。
他真的敢去同他相争吗。
他不敢。
宋喻生这人,他真的不敢。
今日这番谈话下来,梁旭能敏锐的感受到,宋喻生面上谦谦君子,可若是狠起来,自己的命都能不要。
他这上有老下有小的,能跟他一样不要命吗。
显然不能。
许久过后,梁旭终于开口,他问道:“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把我全都抓牢里,然后给太傅祭天赔罪?”
宋喻生知道,梁旭这是妥协了,他轻呵了一声,“没必要开口便是死不死的,何必将我想的这般心狠手辣呢。”
梁旭见宋喻生这样漫不经心的样子,心理防线被击破,他终于忍不住厉声质问,“那你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宋喻生抬眼看了眼梁旭,淡淡道:“梁侯爷,我能信你吗,你若是出门转头就将此事告之何洪的话,该怎么办呢。”
宋喻生话毕之时,门外将好急匆匆进来一人。
是梁家的小厮。
那个小厮神色慌张,凑到了梁旭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梁旭听了小厮的话之后,神色大惊,拍案起身,怒道:“宋喻生!你怎么敢!敢动我侯府的子孙!”
小厮同梁旭说的是,家中的孙子和小侯爷的夫人出了趟门,竟遇到歹人。
梁旭又思即方才宋喻生所说的话,除了他,又还能有谁!
梁旭气极,若不是还残存着一点理智,只怕就要直接动手。
宋喻生听到这话,也蹙起了眉,若是从前的话,他确实会选择用这样的手段拿捏人,毕竟人命关天的事嘛,谁能不去低头呢。
可是现在,他不想要这样了。
他一直都自己不大干净,手上有血,就连心也是黑的。可是现在,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让自己干净一些。
干净一些。
正常一些。
就像祁子渊一样。
宋喻生这人,说他骄傲,确实如此,像他这样的人,怎么能没有傲气。
可现在,他竟然想要成为别人。
他学着成为祁子渊,温楚又能不能再看他一眼呢。
宋喻生道:“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
宋喻生也想知道,不是他是谁。
他想到了什么,出声道:“你我今日见面,叫他着急了,能做出这事的,想来也只有他了。”
两人心知肚明宋喻生口中的“他”为谁。
除了何洪又还能有谁。
此番定是他们两人私下见面的风声叫何洪听去,唯恐梁旭说出当年之事,干脆先下手为强,将人绑了,以此胁迫梁旭别去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何洪最喜欢做了。
“休想挑拨离间!”
宋喻生觉得梁旭也有些可笑,何洪这样的人,他难道还不清楚吗,他出声道:“有没有挑拨离间,你自己去探他一回就能知道,他的脑子不大灵光你也晓得的,随便套他个两句话,什么不就都清楚明白了。”
梁旭见他如此坦荡,而他确实也没什么理由去诓骗他,就算真是他绑的,他又能怎么办。既宋喻生不认,恐这事还真就另有他人。
他又想何洪此人为人,这等事情他还真就做得出。
梁旭问宋喻生,“那怎么办,你也看到,他绑了我家里头的小孙子,就连老大媳妇都绑了,你说说,我.还能怎么办!”
宋喻生的手指轻扣桌面,发出一阵又一阵规律的声响,他默了片刻,道:“你的人我帮你救,但是太傅贪墨一案,你说”
他停顿了片刻,梁旭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道:“当年之事若真的被揭露,我能好?”
当年太傅落到了那样的下场,梁旭却想要脱得一干二净,宋喻生讥道:“做了错事还想逃,您老活了这么年,天理昭彰这四个字,还不明白吗。”
“那我为什么要去.”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要去做那些事呢。
宋喻生不待他继续说下去,就打断道:“因为你没得选。”
“何洪为人,你也知道的,只要他在,你和你的家人,便时时刻刻都在他的威胁之下,你能安心吗。但当年的事情,你也不用过于担惊受怕,有了何洪在你前面顶着,你判不了多少。该如何决择,全凭你自己。”
梁旭也知道宋喻生并非是在诓他,况且,就算是他拒绝,宋喻生恐怕一样会寻别的方法,大不了到时候他同他们闹得鱼死网破。
何洪既然要这样做绝,那他又为什么给他留余地?
思即此,梁旭终还是开口,他道:“好,我都听你的,你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我便为你做。至于我家里的人,你要给我安生保护好了。”
宋喻生听到梁旭应下了话,敲着桌子的手指也停止了扣动。
他应声道:“好,我听你的,最迟不过今晚,人给你送到家里。”
说完这些,梁旭便也不继续在此地待下去了,起身往外走去。
宋喻生盘算着时日,想了片刻,又喊来了门外的春风。
他问道:“上次多出的那两具尸体,你查清楚了吗。”
前两日,又有两具尸体出来,同上次在马球场的那具尸体差不多大的年岁。尸体出现在城郊极其偏僻处,是有人发现,后去大理寺报了案,宋喻生再带人赶去。
说来也奇怪,哪有这样凑巧的事情,即便是出现了死尸这些的,一股脑的全往他身上报。即便是大理寺报案,也没有越级直接报到宋喻生头上的道理,应该先去衙门里面备案,后来这些案件再呈到宋喻生的面前。
那报案的人一来,就点名了要找宋喻生,宋喻生不出来,就连案也不报了。
上次马球场的尸体,又加上这次的两具,就像是专门等着宋喻生一样。
宋喻生想也知道,这次的尸体,恐怕也和上次的尸体是一样的,因她们身上的伤,都大差不差。
尸体一出现,那便说明了何洪那边又开始做了这些事。恐他以为,这段时日怀荷在民间的事情闹得大,便没有人能管得着他了,是以,便又不安生了起来。
但每一次出事,都能刚好就叫宋喻生知道.
那便是何洪那边出了内鬼。
这件事情于宋喻生来说,是好事。
既他人都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再查不明白,也是无用。
春风将他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宋喻生。
宋喻生听过之后,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他又道:“何洪的人抓了梁家的小少爷还有小侯爷夫人,你去冬月救人吧,今晚之前务必将人送回梁家。”
春风得令,离开此处。
却在此刻,宋喻生听到窗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哄闹声,他起身又去了窗边,本以为温楚和祁子渊应当已经离开了此处,可却没想到,两人还在下边。
只是,好像是出了什么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