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凌好端端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被麻匪给劫了。
啊,不是麻匪,是抢匪。
平时警方护着他跟护个宝贝似的,轻易不让他出门,尤其在他提供了一份局内内鬼名单以后,更是恨不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他围起来。纪凌无奈,本想着跟大家一起出警缓解一下心情的,结果局长三番两次把他留下来,说什么外面不安全,于是他更有时间忧思抑郁了。
其实这里又安全得到哪去呢,纪凌叹气,他在那边卧底这么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白家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一旦向政府施压,谁能保得住他?
他像等死一样一天天的过着,过着过着,发现不大对劲。
白家别说风吹草动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跟鹌鹑一样缩得安安分分的。按理说背叛反手捅刀的是家主身边的二把手,又是半个白家人,白家不大动肝火才怪,可现实就是,纪凌偷偷一个出了好几趟门,连一道跟踪的目光都没感觉到。
怎么回事?
纪凌很懵。
难不成白秦放过他了?不会啊,他都跟他决裂了,白秦的做事风格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翻脸不认旧情的人。身边跟了二十多年的人居然是卧底,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那是黑道家族,又不是慈善机构。
现在的白家家主是白念筝,难不成白念筝放过他了?
不会啊,他们间最大的情分就是纪凌在他小的时候,俩人玩得挺好,但那也仅限于小时候,白念筝开始接手黑色生意,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和他们亲近,两人之间就没有太多感情交流了。
他可不觉得自己这点“我小时候带过你”的情分能让这位白家家主开恩。
纪凌虽然很茫然,不过更多的时间是在想着白秦失魂落魄。
相当的失魂落魄,到了大伙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他前半生一直跟着白秦,似乎人生的意义都系在了那个人身上。
哪怕他一开始只是想为父母报仇,把那个白家人送进监狱就脱身,可是不知不觉的,他就留了下来,习惯了跟着一个人的脚印走,听着他的调遣左右奔忙,或是在一个闲暇的午后书房里伫立他身侧,注视他戴着眼镜翻书时沉着专注的侧脸,为他续一壶热茶。
如今乍回繁华人间,他竟无所适从。
队友们看纪凌满脸愁容,遂瞒着局长,拉着他去下馆子。结果好巧不巧,正遇到几个人当街抢包,他们立马上去喝止,那几人一见事情大条了,撒腿就跑,几个警员自然拔腿就追,纪凌也正欲追上去,后腰被坚硬冰冷的东西抵住。
“纪警官,跟我们走一趟吧。”
耳边枪声四起。
纪凌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小房间,面前墙上倚着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浑身染血,肩膀大幅耸动,似乎连呼吸都相当艰难。
他试探着触碰他的背,后者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似乎在反拧之前想起后面是谁,又松开手。
“怎么?”
纪凌低头,看着那只刚刚被握住的手。
“……没什么,老爷,您还好吗?”
“死不了。”
白秦说死不了,就是还能把对面全部打烂。
“子弹还剩多少。”
“只有五发。”
“够了,给我。”
他扭过头,伸手向他要枪,在漆黑的房间里露出自信的笑,话语轻描淡写,自然散发出股属于他的张扬狂傲,却有种令人不由自主信服的魔力。
纪凌把枪递进他手心,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您的意思是,我们要突围,五发子弹就够了?”
“不,”白秦笑道,“我只会用四发。”
“只需要四发?”纪凌跟着白秦许久,对其实力之强体会颇深,但单单凭四发子弹绕开搜寻他们的人,突破外面弹药充足的守备,实在让人觉得异想天开。
“嗯,四发,要么送我们出去,要么送我们出人间。”
“……您真幽默。”纪凌真没想到白秦到这时候还有心情讲冷笑话,不过确实有效缓解了他的紧张,“可为什么要留最后一发?”
“你傻的吗,他们会让你死吗,”白秦瞥他一眼,“除了锲而不舍的条子,谁会觉得姓白的嘴里能撬出什么有用的,肯定是毙了我活捉你。”
所以,最后一颗子弹留给纪凌,帮他避免被抓去十大酷刑伺候,或者供出些有的没的再杀了漂下水沟里。
纪凌就是锲而不舍的条子之一,这样一想,这笑话更冷了。他相当认真地说,“您不用留给我,您一咽气,我就咬舌自尽。”
“希望你不会咬到一半被自己痛死。”白秦由衷的祝福他。
他们蹑手蹑脚地踱到门边,纪凌看到他腰上临时用布条包扎的伤洇染着一片猩红,可他依然处变不惊,谈笑风生,仿佛他们不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而是两个身处黑暗游刃有余的猎手。
那一刻,纪凌心跳莫名其妙的快了半拍。
“嗯啊……哈……啊啊……”
纪凌醒过来,细碎的声音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灌入耳朵。
他的身体还没完全挣脱梦境,大脑已经率先反应过来。
这是白秦的声音。与梦中的清冷傲然不同,那声音充斥着绵软的情欲,每个尾端都勾着诱人的颤音。
那样的声音,他只在白秦假装失去心神全心依赖他的时候听过,可是如今,他再次发出了那样的声音,不是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