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精致的花园。
冬青、刺柏与冷杉木被园艺师修建成精巧的几何形状,草木仿佛成了雕塑,被人工任意修建成自然中绝对不会有的整齐划一的球体、锥体,以及方体,工整得如同以直尺嵌定了枝叶生长的方向。
枝叶的绿色与象牙白的地砖对比分明,以这样明快直白的颜色将整个花园的板块划分成绝对对称。
稀有的重瓣紫苑与花匠精心培育的粉色金盏花在阳光下尽情绽放,每一片花瓣上凝结的露珠都像是一颗颗在阳光下闪耀的碎钻。成群的彩色蝴蝶以曼妙的舞姿穿梭在花丛中飞舞,就连这些精灵般美丽的昆虫都是由园艺师选择培育,确保它们每一片翅膀都是最完美的形状。
所有这些稀有昂贵的花卉都被整齐地罗列在彩绘玻璃制作的花盘上,再随着园艺师的要求被摆放成各种艺术构思,阳光在玻璃间流淌出深浅不一的光泽,使这些自然中无法看见的美丽花朵浸没在彩绘玻璃斑斓的光晕中,像是另一种纤巧脆弱的玻璃制品。
但在这完美工整的花园里,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细微的哭声,打破了花园的宁静,成为了不和谐的杂音。
白卿云沿着哭声而去,来到一座由冬青灌木建造的迷宫前,这是花园主人为了增加宾客游玩趣味特别设计的迷宫,用了足够的巧思,一旦进去很容易迷路。
白卿云抬手,从指尖发出一点银白色的光芒,光芒就像是一滴水从白卿云指尖滴落,在半空中化作一只纤巧美丽的银色蝴蝶。蝴蝶的翅膀在空中扇动,抖落如星尘般的萤粉,带着白卿云走入迷宫。
冬青迷宫曲折回转,哭声似有似无,时远时近。
在银蝶引路下,白卿云步行五分钟,就来到迷宫的最中心,一座完全由十字蔷薇构建的花亭,盛开的粉色蔷薇如繁星般缀满整座小亭,梦幻如粉色的绮梦。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坐在蔷薇花亭里白色的长椅上,掩面哭泣。
白卿云停下脚步,他已经从那淡金色的裙摆以及亚麻色的长发认出这是谁了,他轻唤了一声:
“奥莉维娅公主。”
小公主因为受到惊吓,像个兔子一样从长椅上蹦起来,眼看就要摔一跤,白卿云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小公主的肩膀,口中谦逊道:
“失礼了。”
看清是白卿云后,小公主一瞬间就涨红了脸,她后退一步,提着裙摆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宫廷礼,小声道:
“奥莉维娅谢过圣子殿下。”
白卿云蹲下身,使自己能够与十岁的小女孩平视,他笑了笑,声音温和道:
“公主殿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是迷路了吗?”
小公主垂着头,红着脸不敢看白卿云,一双手绞着裙摆,拘束地站在原地。白卿云看见小公主淡金色的丝花绸裙摆上有一点破损,就连裸露在外面的胳膊都有许多细小的划伤。扎着的两条亚麻色发辫也松了一条,上面还有几片树叶。
看着很是凄惨,一点也不像是王室的公主。
白卿云没有计较小公主的不语,他向小公主伸手,十分善解人意道:
“正好我也迷路了,这处迷宫的设计实在很复杂,如果公主殿下不嫌弃的话,愿意和我一起去寻找出口吗?”
奥莉维娅公主愣愣地看着白卿云伸出的手,他的手指纤长,肤色细腻,白皙得好似能发光。她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口与泥土,瑟缩地后退了一步,声音细如蚊喃,道:
“不、不用了,怎么敢麻烦圣子殿下……而且我、我也找不到出口……”
白卿云体贴地没有勉强小公主,他站起身来,由光点凝聚的银蝶翩翩停在他的指尖,萤粉散落。小公主正是孩子的年纪,见状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目光跟随银蝶翅膀扇动的弧度。
白卿云弯起眼睛,和煦的阳光洒在他银色如霜花的眼睫上,笑容温柔如春风。这幅景象如教堂穹顶神圣的壁画久久地留在奥莉维娅公主的眼中,只听圣子殿下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用担心,公主殿下,光明的信使会带领我们走出迷宫。”
在记忆了迷宫地图的银蝶引路下,白卿云与奥莉维娅公主很轻易地就走出了迷宫。因为太过害羞,小公主依旧不敢牵白卿云的手,只敢捏着白卿云银色织金长袍的一角,就连这样她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用力过大捏皱了这华美高洁,只有光明神的圣子才有资格穿着的长袍。
刚刚走出迷宫不久,迎面走来一个灿金色短发,身材高大,穿着靛蓝色宫廷礼服的英俊男子。他看见白卿云,露出惊喜的神情,笑容灿烂如朝阳,加快脚步走来,率先招呼道:
“圣子殿下,光明神在上,真是命运般的偶遇,您怎么独自一人在这里?”
白卿云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些,但还是很温和,使人一见便如沐春风。白卿云微笑颔首:
“确实很巧,斯凯文王子殿下,今日天气很好,我只是见这座花园十分美丽,想随处走走。”
斯凯文王子立刻热情道:
“这座花园是由我府上聘用的园艺师设计的作品,能讨得圣子殿下欢心是我的荣幸,当初我有幸参与了部分设计,可以由我来为圣子殿下引路参观。”
斯凯文口中热情洋溢地邀请圣子殿下参观他的花园,目光却极其痴迷地流连在白卿云身上。
眼前的圣子殿下身形还未长开,还有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柔软纤细的线条,垂落的银色长发如月光凝成,流淌着如海上珍珠般静美的光晕。就连一双眼瞳也是最为稀有的银白色,象征无上的光明与神圣。圣子殿下精致绝色的容貌为神明钟爱,是光明在人间唯一的化身。
那黏腻的视线夹杂着阴暗的欲望,充满了想用污浊的颜色弄脏圣子殿下的肮脏想法。这样的目光仿佛带着刺逡巡在白卿云身上,白卿云却面不改色,依旧微笑道:
“时候已经不早了,斯凯文王子殿下,您是宴会的主人,在场宾客都是因为您才来赴宴,如果您因为我缺席了这场宴席,那反而是我的不是了。还请殿下先回去,我将奥莉维娅公主殿下交给她的侍女后就来。”
斯凯文想否定白卿云的话,在座的所有贵族都与他一样怀抱着对圣子殿下的暧昧心思,是因为白卿云到场才会赴宴。但他不得不承认白卿云这番话让他十分舒服,圣子殿下就是有这种魅力,可以让所有与他交往的人都感到舒适。
斯凯文这才注意到躲藏在白卿云身后的奥莉维娅,他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然后对白卿云笑道:
“这脏、不,小妹的事怎好劳烦圣子殿下?由我来照看就行,圣子殿下先行赴宴,我随后就来。”
白卿云看向奥莉维娅,见小女孩只是低着头,对他们两人的交谈毫无反应,在心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蹲下身,将那只美丽的银蝶捧在手心,交给小公主,声音温柔道:
“很高兴与你度过了愉快的时间,奥莉维娅公主,愿光明永远护佑你。”
小公主有些胆怯地看着白卿云,但看着那只梦幻的银蝶,小公主纠结了很久,最后在白卿云鼓励的眼神中伸手接过。看着银蝶在自己手中静静扇动翅膀,奥莉维娅露出一个可爱的笑脸,乖巧地向白卿云道谢。
斯凯文在一旁看着,眼神阴郁,嫉妒得面目全非。但在白卿云抬眼看过来时脸上的笑容依旧阳光灿烂,白卿云用光明术法变出一片银色树叶,交给斯凯文,微笑道:
“愿光明永远护佑你,斯凯文王子。”
斯凯文欣喜若狂地接过那片树叶,然后单膝跪下,将白卿云的手捧在手心里亲吻,一双手摩挲着少年柔软的指骨,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卿云,黏腻渴望的视线再一次逡巡过白卿云的全身,神色却无比虔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