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吵到小枢了。”……
……“悠,我怎样都无所谓,只希望小枢平安无事。”……
……“我在这里,所以小枢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如愿,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
从时隔数千年、几乎等同于重生的苏醒,到为了掩藏优姬的存在,不得不离开玖兰家前往元老院,再到玖兰夫妇双亡、与玖兰枢在元老院中相依为命的岁月,最后是刻印于骨血中的恶毒诅咒开始应验,千夜咎唯一的心愿,从来都没有变过。
然而即使如此,即使一遍又一遍地呐喊守护的誓言,即使拼命地挣扎、竭尽全力地忍耐彻骨难当的剧痛、甚至不惜自毁,仍然不能摆脱耳畔不断回响的、杀了玖兰枢的咒音,仍然无法完全夺回这具躯体的控制权。
千夜此姓所有的罪恶与肮脏在此刻终于彻底破闸而出、沿着血脉奔涌至他的四肢百骸,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臂逐渐伸向玖兰枢的心脏,尖锐的指甲破开胸前的衣物、刺入下方的肌理,触碰到黏湿的血肉——
冠以生命之名的鼓点透过指尖无比清晰地传来,正掌控着玖兰枢生死的认知,无疑使体内的怪物兴奋狂喜,血液通过指节开出的窟窿汩汩挤出,弥散在空气中浓郁的、玖兰血的味道,仿佛诱人堕落的世间至毒,凶猛地压榨着仅存的些许理智,恍惚间,他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收紧手指,更深更狠地破开血肉、撕裂肌理——
只差一步,便能如愿以偿地捏碎玖兰枢的心脏——
……
“——!”
一道由于吸气太急,而鸣响在喉管处的短促尖啸割裂了沉滞的空气。
千夜咎再次醒来时,双瞳被一片骇人的猩红裹挟,在浓黑的夜色中泛着凄厉尖锐的冷光。
那些光怪陆离的错乱梦境使他骤然惊坐起身,抬起双臂狠狠掐住自己的脖颈,似乎只要这样做,就能麻痹喉间的干渴,抑制那些如洪潮般疯涌袭来的饮血之欲。
难以忍受的欲望使身体开始轻轻地痉挛抽搐,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吞噬着冰冷的空气,勉强保持着理智空出一只手,习惯性地摸向裤子口袋的位置,想要取出放置在那里的血液锭剂,然而却发现衣服已被换成宽松的浴袍,一瞬间的茫然令他呆滞地顿住须臾,下一秒便立刻转身焦躁地环顾四周,试图尽快搜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只修长漂亮的手掌适时出现在视野里,掌心托着印有十字蔷薇纹样的黑色盒子递到他眼前,温凉优雅的声音随即清清冷冷地响起:“在找这个吗?”
就像一头饥饿难耐、被掠食欲望主宰的野兽,千夜咎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抓,却因为身体愈发剧烈的痉挛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黑色的小盒子被粗暴地击飞、凄惨地摔落在地,他立刻仓皇地倾身去捡,却前扑过猛、整个人重重摔下床,骨头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大而沉闷的钝响,不轻的声音只是听着,便能想象得到其间痛楚,但千夜咎已经无暇理会遍体鳞伤的身体,兀自不管不顾地抓着盒子,颤抖着不知餍足地倒出所有内容物,雪白的药片层叠着铺满掌心,他急促地喘息着,就这么干巴巴地大口大口将药物全部吞咽下去!
可是那些分量显然并不足以弥补过度透支的身体,千夜咎再次抬起头想要寻找更多食物,一声无奈的轻叹却在此时于身畔响起,“小心一点,摔疼了吧。”
刚打过照面的漂亮手掌轻轻托住他的胳膊,柔和的安抚也在同时宛如春日淡凉的微风拂过颊侧,一切都是那么的温柔,千夜咎却如临狂风暴雪般、一时间僵硬地冻在原地。
……“这就是你拼命隐瞒我的秘密?”……
……“你就是为了这种事,不惜一切代价离开我?”……
……“我会等你的解释。”……
一阵短促的蜂鸣声在脑海里响起,随着纷至沓来的记忆渐趋高昂,直至惊涛骇浪般尖锐,凄厉的啸声仿佛已将鼓膜撕裂,千夜咎一动不动、愣得像是个与世隔绝的聋哑人。
——他知道了,他会死!
空前的恐惧仿佛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扼住千夜咎,他完全无力反抗,只能软弱渺小地扑伏在地,怕得连呼吸都忘记,除了生理性的颤抖,再也无法做出其他动作。
玖兰枢就在千夜咎身前不远处,漠然将这手足无措的狼狈看在眼里。
他刚刚洗过澡,新雪般清冽的体香被湿润的水意浸透,更加真切地刺激着嗅觉,纯黑的衬衫衣扣只随意的系了腹前的几颗,结实紧致的瓷白胸膛大片露在外面,像是惦记着快些出来守着千夜咎,他的头发还是湿的,仅在脖子上搭着一条用来擦拭的毛巾,有漏网的水滴从颈窝处开始,轻柔地滑过精致诱人的锁骨、沿着胸线拉出一道晶莹的水迹。
此时他保持着俯身搀扶的姿态,几绺发丝顺着前倾之势垂落,先前悬在发尾欲坠不坠的水珠便借力坠下,滴在千夜咎身上——
那力道几乎轻不可察,可千夜咎却如遭雷击、整个人猛然狠狠地瑟缩了一下。
这惊弓之鸟般的反应,着实太过可怜,玖兰枢终于不忍再让这样的僵持继续下去,松开千夜咎的手臂,直起身向前行了半步,鞋子在地板上敲出笃、笃的声音。
千夜咎就随着那响动细细地战栗,直到高挑的人影在咫尺处驻足,而后下颔被修长的手指钳住、不容抗拒地抬起,“阿咎。”
惊惶跳跃的心脏在与玖兰枢正式对视的此时此刻,开始更加猖狂的搏动,眼里翻涌的恐惧终于彻底暴露无遗,念着他名字的呼唤仿佛终结的咒语,令千夜咎完全失去神智、臣服于君王座下,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狗,呆呆地仰望着玖兰枢,看着他曲起膝弯半蹲下来,沉默不语、面无表情地打量他片刻后,伸臂将他揽入怀中,按在背后的手掌略略施力,直到脸颊只隔着一层发丝相贴,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至如此狎昵的程度。
耳畔传来温凉柔软的触感,是玖兰枢的嘴唇贴了上来,一边细细地吻着千夜咎的耳廓,一边诱哄般地轻声念:“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安抚地顺着千夜咎后脑的发,长指在发丝间轻柔缱绻地纠缠,玖兰枢就以这样温和的方式,不动声色地缓缓引导着千夜咎,让他无意识伸长的獠牙,堪堪抵在自己颈侧的血脉处——
对一只远未餍足、饥肠辘辘的吸血鬼,做出如此危险的举动,玖兰枢不止没有丝毫生命受到威胁时该有的反应,感受到千夜咎启唇时细微动荡的气流,甚至浅浅勾起一道满足的笑弧,清晰的宠溺自瞳底溢出,将那片深沉的酒红变得更加醇厚醉人。
根本无意制止千夜咎吸血,玖兰枢掰开他兀自攥紧成拳的手,试图彻底抹去他挣扎着收回獠牙的念头,放轻的声音愈发温柔蛊惑,“阿咎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哦。”
被本能的欲求支配,千夜咎因恐惧而停滞的呼吸再度趋于急促,盈满嗅觉渴求已久的血液香息,令他陶醉地眯起眼,锋利的牙尖已经实实在在地抵上颈侧细腻的皮肤,玖兰枢甘之如饴地感受着细碎的痛楚,纵容地闭上了眼——
却在獠牙即将洞穿血管的千钧一发间,千夜咎抬起手肘、横亘在原本几乎毫无罅隙的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