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6
以为要吵的架最终没吵起来。墨洛维实在舍不得刻意用恶劣的态度对待埃莉诺,而埃莉诺已经满脑子“我是个蠢蛋”地沉浸在法赫德的老奸巨猾中——天啊,再伟大的领袖也是敌人,墨洛维擅长忍耐,法赫德又何尝不是?
埃莉诺自言自语:“哼,该让默德姆林把刀还给我的。”
墨洛维茫然:?
“您说得对。”埃莉诺低落地说,“我不是法赫德的对手。我也没有您的忍耐力,那些贵族一开始放屁,我就想让我的亲卫队把他们统统拖出去砍脑袋。墨洛维,向我证明艾尔文的可靠。这样我们都能放心离开。”
国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两人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直到他如愿以偿地避开身上的溃烂,再次拥抱他的王后。
他们曾经有过很多亲密无比的时候。很偶尔地,即使宫廷医生暗示“不行”,墨洛维依然身体力行地证明他“很可以”,一直到埃莉诺带着哭腔抗拒为止。在埃莉诺流产之后,他们没有进行过实质上的性行为。生殖器附近的溃烂让他不敢冒险。疼痛不能阻止性冲动的产生,他只是担心,埃莉诺会被不慎感染,或是其他什么麻烦事儿。
再后来——没有过太久——他们连拥抱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墨洛维无愧于霍普,他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埃莉诺。
她原本可以过另一种更加轻松惬意的生活。纵情享乐,狩猎跳舞,或许会和她的丈夫感情不和,但各玩各的就是了。
是他让她远嫁来此,是他培养她成为摄政王后,他的病情让她失去诸多本该用来享受生活的时间,而现在,他又要将风雨飘摇的国家留给她。
墨洛维将那些念头甩出脑袋,决定继续之前的严肃话题:“不要试图挑战人性的底线。我信任艾尔文,只不过因为,他能从我手里得到的,比法赫德给的要多。艾尔文的领导能力相当出众,他把自己的领地治理得很好。他擅长解决或仆人与格林尼特人之间的冲突。可以说,他确实效忠于我。我对他的处理方案感到基本满意。他的手没有伸到莱昂的领地,但他多少震慑了莱昂。如果没有艾尔文,边境乱象只会更糟糕。”
墨洛维其实是一个堪称寡言的人。随着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墨洛维开始对埃莉诺输出长段对话。他现在不太会结巴,不过,说话时不可避免地需要进行一些停顿。他曾经非常在意各种细节,想要给自己的王后留下尽量完美的个人印象。随着死亡的气息逐渐靠近,细枝末节被他省略,只留下最重要的部分——在他的呼吸停止之前,必须安排妥当。
“我明白了。”埃莉诺回答。
墨洛维清醒的时间非常宝贵。大部分时间,他们谈论政治。除此之外,他几乎一直在劝她从霍普这潭浑水中抽身。
埃莉诺并不喜欢这样,她依然一点儿都不喜欢政治,只是没有选择的余地。拥有更多权力的背后,意味着更加重大的责任。
她必须保持清醒而克制的头脑,帮助墨洛维维持霍普的正常运行。西南边大军压城,每个格林尼特人都在等待墨洛维的死讯。
她把脑袋从他怀里探出来,仰头看着他说:“您不能就这样赶走托马斯。”
这个姿势有点儿别扭,墨洛维轻轻地放开她,温和地看着她。埃莉诺可以很敏锐地读出他眼睛里流露出的情绪。
埃莉诺眨巴眨巴眼睛,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折扇——她当然没有带出来,只是她偶尔喜欢把脸挡住,只露出眼睛,故作阴阳怪气地对他说话:“其实您在等我唱白脸吧?”
或许墨洛维也有过肆意张扬的时候。但那发生在久远而古老的过去。
他致力于不动声色地榨干每一个人的利用价值,因此几乎从不逞口舌之快。对一些礼节上的不敬之处,墨洛维尽可能选择视而不见。只要对方因此麻痹大意、露出些微破绽,敏锐如墨洛维,立刻恰到好处地果断出击。从未曾失手。
埃莉诺知道墨洛维不能任性。年复一年,这位病弱的君王,看似向他的臣子们示弱,实则滴水不漏地将每一个人安排在最适合其的位置之上。他们永远以为自己能得到更多东西,因此不得不付出墨洛维想要他们付出的那一部分。
同样生而尊贵,埃莉诺有仇当场就报,她实在忍不了这些。
但她也无法压服心思各异的贵族们。他们现在对她俯首称臣,看的是墨洛维依然神智清醒,看的是她哥哥姐姐们的地位与权力,她在他们眼里,只是王座上的一个傀儡,现在操纵她的丝线握在墨洛维手里,以后——就看谁能娶到她——大概那些人是这么想的。
“我忍他就够了。您不必忍。”墨洛维显然也十分了解埃莉诺的本性。
谁也不能欺负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