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会吗?”
可能气到极致,蒲七反而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对我很好?”
他指着魔族灰暗的天幕:“巴维说能让我活着,你能吗。”
蒲七咬着牙,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甘绎之,你能吗?”
短短半天不见,蒲七变得无比陌生,那个乖顺老实的少年仿佛一下子消失了,身上竖起了无数的尖刺。
甘绎之心口发酸:“他骗你的。”
“那又如何,”蒲七压根听不进任何话:“你就没有骗我吗?”
甘绎之张了张口,感到难以呼吸。他想争辩说,无论是炉鼎,还是修炼,他都不曾骗过蒲七,甚至于只要允诺蒲七的事,都做到了。
但看着蒲七绝望的眼神,嘴边的话终究没有继续。
沉默片刻,甘绎之哑声道:“边界处很不安全,我们先回青阳山再说,好吗?”
“回去?”蒲七喃喃,“我就知道,你是来抓我回去继续采补的。”
“你只想让我死。”
甘绎之的心揪了起来,像是被掐住喉咙,抓住心脏,无法逃脱。
他缓了缓,深吸一口气,认真道:“不会的。”
逸散的尘雾悄然汇聚,越积越多,逐渐凝结成一个遮天蔽日的黑影。庞大的兽首无声无息张开嘴,獠牙尖利如钩,挟着足以贯穿山脉的力度重重咬下。
感知到隐隐约约的气场波动,腰间的凌霜无风自鸣。甘绎之注视着蒲七,舍不得分出一丝目光给身后,那些东西伤害不到他。
可蒲七不知道。
来不及反应,蒲七已经提起灵力,飞身扑去。
尖牙瞬间将少年的左肩洞穿,他像一片羽毛一样轻飘飘飞出去几丈远,鲜血汩汩流出,溅落一地。
怒意冲天而起,甘绎之眼底一片血红。凌霜上挑,银蓝剑光咆哮着扫过山野,茫茫无际。霎时风云变色,世间一瞬入冬,纷纷扬扬的洁白在风中飞舞。
黑雾逐渐缩小,在地上扭曲翻滚,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兽吼求饶。
甘绎之充耳不闻,剑尖一扬,哀鸣声散去。
俯身抱起瘫软的蒲七,甘绎之一阵晕眩,仿佛失血过多的不是蒲七,而是他自己。
温热的血液染红了洁白的衣襟,感受着蒲七生命力急剧流失,从未有过的恐慌紧紧揪住了他的心。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可笑。
曾经的他自持甚高,嘴里念着杀人证道,绝不承认爱上炉鼎的事实。
可如今,别说拿剑杀人,光是看着蒲七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心里就像扎了无数根针一样,疼痛难忍。
不知怎么,甘绎之忽然回忆起了秦故。
冥河滚滚而下,当年也是在这条河边,他无意间窥见秦故与魔族私会。深深敬仰的师父吻着那个苍魔族女人,黑色的河水映出那些晦暗不明的情事。
那时的他终于明白了秦故声名陨落,修为难有寸进的原因。
是无情道落入了万劫不复的情劫。
他自以为解决掉出问题的人,就可以帮助师父重回剑道巅峰。所以等秦故走后,他偷偷回到这里,杀掉了那个苍魔族。
仙道除魔,天经地义。
可世人都说他心狠手辣,逼死了自己的师父。
其实甘绎之永远忘不了事发后秦故湿红的眼眶,崩塌的神情,还有郁郁而终的最后三年。
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如今却恍然回过味来。
甘绎之深吸一口气,托住蒲七的后背。源源不断地灵力灌入他的身体。温润的灵力在那几近干涸的经脉中缓缓流动,试图唤起蒲七的生机。
忽然,蒲七的唇轻轻动了下,声音几不可闻。
“什么?”
甘绎之侧过头,耳朵贴近他的唇。
只听见蒲七一字一顿道:“甘绎之,你于乱世饥荒中领我上山,屡次救我于危难之时。教我习剑,如师如父,恩重如山,蒲七无以为报。”
他喘了口气,声音虚弱,语气却很坚定。
“而今以命相抵,从此往后,恩断义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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