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甘绎之带着蒲七来到浮岛的另一端,远离人群。
这里视野开阔,正对擂台。云松枝繁叶茂,不远处瀑布飞流直下,草坪上繁花如星子撒落。他们在那颗云松下的藤椅落座。放下树枝上的帷幔,轻纱垂落,形成一个半独立空间。
甘绎之始终牵着蒲七的手,没有放开。
温热的大掌骨节分明,包裹着蒲七的手背。蒲七的手心潮乎乎的,心里也湿润一片。
广场上擂鼓震天响,仙乐齐鸣,比斗即将开始。
今天的冠军角逐将从李桥和昆仑派首席之徒谢以中诞生。台上两人遥遥相对,随着鼓点陡然激昂,李桥率先出手,兵刃相击声不绝于耳。
蒲七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李桥剑法刁钻阴毒,他不喜欢李桥,连带着厌恶他自成一体的招式。
曾经蒲七很向往大比,但现在,没有什么比师尊无意间流露的亲昵和回护更让他心跳加速。
他们坐在一起,是一个肩并肩,腿并腿的亲昵姿势。师尊右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包着他的手背。在日光投下的阴影里,蒲七悄悄地,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的师尊。身边的男人望着高台,下颚微微收紧,弧线流畅,像一张优雅的琴弓。
幽深的竹香一点一点漫过鼻腔,淹过头顶,好像一片漆黑汹涌的大海,将他吞噬。
甘绎之似乎察觉到了蒲七的视线,忽然回过头,指着场下:“你去试试。”
不知不觉比试已经结束,李桥站在场中,背着手,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
在最终比试结束后,新一任冠军需要守擂,迎接随机十位修士的挑战,不计入最终名次,只做切磋指点用。
虽然不影响名次,但如果真的输了,冠军未免名不副实,颜面扫地。自仙门大比设立千百年来,还从未有人在擂台挑战赛上输过。
迎着师尊平静的目光,蒲七心里打鼓:“李桥已经金丹期了,我没有信心胜他。”
“擂台设有阵法,会将双方的境界压至同一层次。最后的比试都是点到即止,没有性命之忧,放心去便是。”
蒲七抱着剑,犹豫着站起身。甘绎之看了眼他手里的木剑,从背后抽出本命剑凌霜,递到他手中。
银蓝的剑身明润通透,出鞘时寒芒凌冽,像长白山头经年不化的积雪。
剑修的本命剑从不离身,可师尊却拿给了他。
感受到师尊的鼓励和重视,蒲七重重点头。
甘绎之不轻不重地拍拍蒲七的肩膀。
“你可以。”
“好。”
少年从浮岛凌空跃下,落在高台中央。
浮岛上居然跳下人来挑战,黑压压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等看清了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声音更大了。
很多人不认识他,但不少玄明宗的人认出了蒲七。那些人知道他没有灵力,对着台上指指点点,眼里的不屑一览无余。许许多多张嘴像青蛙一样,一开一合,吵闹且聒噪。
蒲七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看过太多次他们眼中的轻蔑,这次也是一样。
但是没有关系。
心中生出一股力量,蒲七紧了紧手中的剑。
他再也不是原来那个蒲七了。
“是你?”
意外于上来挑战的人是蒲七,李桥倨傲地抱着胸:“你凭什么站在这?”
上上下下打量着蒲七,目光最终落在他手里的凌霜上:“爬上了甘绎之的床,想借他的剑打败我,未免太过天真。”
话里话外的藐视像是熊熊烈火,点燃了蒲七每一寸血脉。最后一丝紧张也淡了,蒲七握紧拳头:“你试试便知。”
李桥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用剑点了点脚下的高台:“这是逐道修仙的舞台。”
“而你——”他轻蔑地举起手,做了个鄙夷的手势:“不配成为我的对手。”
“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差距有如鸿沟,你该不会以为有阵法的境界压制,就能抹平这道天堑吧。”
蒲七胸中滚着一腔热血,牙关紧咬,眼神坚定,在阳光下扬起凌霜,指向李桥。
“不自量力,”李桥一抖手中的剑,“今天就让你看看真正的修士,与你的差别。”
“咚——”
铜鼓敲响,震耳欲聋,挑战开始。
蒲七咬着牙,跃身一刺,高昂的剑意如冉冉旭日,气势逼人,直冲李桥面门而来。
李桥盛气凌人,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笃定蒲七只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待凌霜已至胸前,雪亮锋芒让他心头一凛,匆忙举剑。
“铛——”
两柄寒铁相错,火光灼闪,虎口反震到酸痛,李桥“腾腾腾”连退后三步,心中惊疑不定,出言嘲讽。
“甘绎之给你了多少天材地宝,短短数日,你这废物也能修炼了?”
蒲七充耳不闻,他憋着一股劲,冰蓝的灵力涌动,剑招如暴风骤雨般挥洒向李桥。最最简单基础的落英式被他用得滴水不漏。
电光火石间双方已互换数招,李桥再不敢小觑,手腕一翻,雷光剑刁钻如毒蛇般斜里刺出,顺着凌霜划向他的手腕。
薄薄的剑刃裹上电光,触之肌肉酸麻,阴狠毒辣,是李桥惯用的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