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自卑的人忽然得到了师尊的肯定,蒲七惊喜得眼睛瞪圆了。他忍不住笑起来,但没过几秒就垂下头,沮丧道:“师尊谬赞了。当不起十成十。弟子经脉驳杂,没有灵力。”
甘绎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蒲七抬头注视自己:“不必过分苛责自己,更不必妄自菲薄,”他顿了顿,补充说:“没有灵力乃天道注定,并非经脉驳杂。”
“并非经脉驳杂?”
“人有三关九窍。九窍开,则气润周身;九窍不开,则气滞劲呆。九窍相合,则九九归一,”甘绎之收回手,意有所指道:“而你天生十窍,阴阳共存,必形紧势缩,内实且虚。”
明明是认真的讲学论道,蒲七那个被提及的器官却微微翕动,暗潮滋生。他难以启齿,掩饰地并拢双腿。
心思不在师尊的话上,蒲七只想把头埋到衣领里去。露在外面的耳朵尖红彤彤的,像是被欺负坏了的小狗,窘迫极了,却不敢叫出声。
甘绎之并不点破,话锋一转:“不过既然那天答应了你,自是会有办法。”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到的那个意思,蒲七顾不得身下的异状,急切地追问道:“真的吗?”
“本尊向来信守诺言,允诺你的,必然会兑现。”甘绎之指了指金丝楠木剑,“现在,它是你的了。”
心跳快如擂鼓,满胀的欢喜溢出胸腔。蒲七几乎是热泪盈眶了。他退后一步,膝盖噗通砸在地面,双手将剑举过头顶。喉咙哽咽,声音颤抖,郑重地说:“多谢师尊。”
蒲七抱着木剑舍不得放下,他一会把木剑贴在心口,一会又取出来端详,反复确认,好像不敢相信似的。
乌溜溜的眼睛在晴朗的日光下格外明媚,笑容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欣喜和满足。像只傻乎乎又不谙世事的幼犬。
有点可爱。甘绎之平静地看蒲七,绷紧的嘴角微微放松,面色和缓下来。
很久没有过情绪波动了,也很少如此生动地贴近别人的快乐。
简单的,纯粹的,仅为修炼的快乐。
至少这个小东西看起来真的很满足。
他修了无情道很多很多年,几乎快忘了快乐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即使他拥有过很多天材地宝,上品仙器,却再也没有遇见过哪件珍品能像这把普普通通的木剑一样让人满足。
也许并不是没有,甘绎之认真思考着,拥有这个至阴炉鼎勉强可以算是一件吧。
忽然,蒲七捂住胸口,一个踉跄,木剑脱手掉落,直直摔在地上。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明明是盛夏日头,小腹却一阵冰冷。那种冷直击灵魂,像千年不化的冰凌涌动在身体内,密密麻麻的尖刺破开肌肉,扎穿了每一根血管。
甘绎之皱紧了眉心,上前两步把蒲七托起来:“哪里不舒服吗?”
痛觉来的快也去的快,冰凉的感觉一下子跑的没影。蒲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老老实实回答:“刚刚有些冷。可能是昨晚睡得太迟,着凉了。”
他心痛躺在地上的剑,着急地想把剑捡起来。可师尊抱起他转身就走进竹居,不容反抗。
他深呼吸两次,责怪起这个不争气的身体。明明好多年都没生病过了,干活的时候健步如飞。偏偏每次都在师尊面前出意外,一周不到就已经发作了三四回。
甘绎之托着蒲七的头,将他放在柔软的床榻上。复转过身,从储物戒指里取了些冬日用的厚棉被和棉衣棉袍堆在床尾。最后掏出一个六瓣梅花手炉,搁在矮几上。
手炉精巧玲珑,色泽晶莹,外饰镂空的山水流形,内嵌一个灵力加持永不褪温的赤焰珠。别说用了,蒲七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昂贵的物件。
其实已经不冷了,再说,夏天这么热,不需要这些御寒用品的。蒲七张着嘴,欲言又止。想到是师尊准备的,心里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偷偷地伸手,想摸一摸师尊的衣角。甘绎之好像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突然回头,口吻严厉,像隔着一层霜:“你今天没吃药。”
蒲七吓得手一缩,老实点头。
迎着师尊沉沉的目光,蒲七连忙取出玉瓶。
屋里没有水,他倒出一粒药丸,直接放入口中干嚼。苦味从舌根蔓延上来,蒲七整张脸皱成一团,努力吞咽。
甘绎之静静地注视着他,叹了口气。又取了小瓶甘露搁在桌上。
“下次和水吞服。”
“是,师尊。”
眼角有些湿润,蒲七缩在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师尊,又趁师尊发现之前迅速移开目光。
六瓣梅花手炉静静立在矮几上,温馨淡雅的馨香流泻其间,橘色的暖光膨胀,跃动,把整个房间充盈得满满当当。
和他被填满的心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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