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甘绎之说:“准了。”
蒲七终于舒了一口气,心头一松。胸口像是装着一只气球,飘飘忽忽,悠悠荡荡,一忽儿就穿进了云里。
他有种脚没着地的不真实感,十多年的幻想终于如愿以偿的感觉像是在做梦。
要知道,他其实是不抱希望师尊会答应的。
他雀跃着,回过神来想说“谢谢师尊”,就看着师尊脚步不停,消失在了屏风后。
是逐客令吗?蒲七有些犹豫,师尊要歇息了,自己也该走了。
不能打扰师尊,他急急忙忙伸手去够那堆揉成团的衣服,胡乱套上。甚至没注意穿反了前后。
好像旷野上刮起一阵大风,吹散了心里的快乐。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惆怅。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好像能不能学剑,能不能修炼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
从小到大,他回避一切与他人的身体接触。生理上的厌恶,反感,想吐,关系好一点的同龄人和他勾肩搭背都会被不留痕迹地扭了开去。
可就算被师尊按在身下,做了这些让人无地自容的事情,他也不觉得恶心。
蒲七愣愣地望着屏风,想不明白。
甘绎之从内室去而复返,眼前的少年下巴埋在膝盖里,双手抱腿蜷坐在地上,好像不知道冷似的。乌漆漆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屏风,像是要把那盯出个洞。呆呆的,有几分傻气的可爱。
“蒲七,来吃药。”
甘绎之唤他,声音和缓。他不徐不疾地走向蒲七,手里握着光亮莹润的璃纹玉瓶。
蒲七“啊”了一声,这才回过神。甘绎之已经走到了面前。他蹲下身,和蒲七平视,音调平稳,却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以后不要坐在地上了。”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蒲七受宠若惊,有些慌张。他手足无措地听从师尊的话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蒲七一屁股摔进了甘绎之怀中。他右手圈住蒲七的背,左手从膝盖弯下穿过,像抱小孩似的掂了掂,随后把人横过来,站起身。
濡湿的衬裤蹭在师尊的月白道袍上,蒲七羞耻得脸蛋通红,头顶冒烟,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甘绎之却毫不在意他的狼狈,手臂稳稳地托住他,另一只手拈着一粒鸽子蛋大小的药丸,抵在他唇边:“张嘴。”
师尊一双琉璃色的眸子近在咫尺,眼尾上挑,目光深邃,像深不可测的寒潭,一旦落进幽深的水中,就再也无法逃脱。
蒲七的心砰砰直跳,下意识屏住呼吸,大脑停止了运转。
他机械地张口,囫囵咽下药丸。
丹药很苦,师尊的指尖很咸。整个身体像是泡在温泉里,一圈一圈的药力在体内荡漾,化开,丹田蹿上和煦的暖意。
甘绎之看着蒲七的脸色恢复红润,点点头,把他端到蒲团上放下,再将手里的玉瓶递给他:“这是水还丹,一日一次。或者你有任何不舒服,都可以吃,听见没?”
蒲七晕晕乎乎接过来,意识还沉浸在温柔的竹香里。他只听见最后三个字,红着脸,犹豫了下,老老实实说:“没,没听见。”
甘绎之摸摸蒲七通红的耳朵尖,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扑在蒲七的耳垂上。
蒲七被烫得一缩,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甘绎之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又叮嘱说:“以后你就在青阳峰住下,杂役的工作我会交代执事主管的。”
蒲七结结巴巴地答应了,幸福来得如此突然。师尊考虑周全,不仅允他练剑,还会替他处理杂役的差事,甚至特意准备了丹药。他被从未得到过的关怀砸晕了头,抚平了心中所有的惶恐与不安。
他的世界昏暗孤寂,一片冷清。没有人爱他,只有师尊悬在心头,做他的太阳和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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