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仇?是谁,我并不认识他,”许萦伸手压下相片,“不过相片上的确是我,有什麽问题?十多年前的相片,现在再问,恐怕我帮不上阿sir你啊。”
“元仇涉嫌谋杀黑帮头目,黑社会出百万暗花要他人头,他着草潜逃,这张相片就落在他走路暂歇的旅店。你说相片上是你,又说你和元仇不相识,哪句谎话?”
“有我相片什麽稀奇?我十七岁登台出道,连你师父师兄都曾捧过我的场,哪知道是不是这个元不元仇不仇的从哪儿见过我一面……”
话没说完,许萦忽被大力推搡。
他猝不及防踉跄两步,后背着墙,跟着颈部被抵住,动脉被摁压,一时疼痛交加,呼吸不畅。
仰面直视普云松双眼,许萦张嘴要说话,压在颈间的手肘便抵得愈发紧。他不由得开始挣扎,手指捉在普云松臂间,搡他胸膛,但都如蚂蚁撼大象。
“你敢提我师父,”普云松面无表情地盯着许萦一张面孔,终于在他即将窒息的前一秒松了力道,“他是怎麽死在你的‘些利道’,你又是怎麽栽赃他,你比我清楚。”
捂颈调整呼吸,许萦闻言笑了:“普sir,你直到今日还信你师父清白?他可是臭名昭着的黑警,黑社会安插在警署的内应,事情败露选择自杀,和我什麽相干。你想为他平反,难道是当年降职不够,现在你盼望被直接革职?”
“他死在你地头,你以为我会信你谎话连篇?”
“你信与不信很重要麽,你再不相信,再怀疑我,射进你师父眉心的子弹还是来自他自身的配枪,遗书是他亲笔手写,行贿金条也是你们同僚亲自取走。些利道经过你们几番盘查,连赌外围狗都不许,现在恐怕连一只鸟雀都飞不进,”许萦道,“真难假,假难真,究竟是谁在自欺欺人。”
事发前一日还与他约定周末去郊外钓鱼的人会突然自杀?自杀时还穿着一双破洞球鞋的人会纳污藏秽勾结黑社会?普云松绝不相信。
“哦,还有,”许萦说,“当时桌上除了一把配枪,还有一笔肉金呢。钟志文看中我些利道的舞女日日来请,最后连这笔肉金都收走,你们处理得干干净净。听说你师父还有一个小女儿?那真是可惜,有一个勾结黑社会行贿,最后自杀在舞女床上的老爸,你去你师父坟头问过他麽,问他这个好爹地做事前究竟有没有想过他可怜的女儿?”
字字带刺,句句中招,许萦心头舒畅。
他浑不在意普云松此时神情究竟是恼是愧,自顾自跺一跺双脚,拍拍肩头灰尘,而后一笑,道阿sir话应该问完了,既然与他无关,他还要返家等待夜里上工,之后有空再话。哦,倘若他还问不够,夜里可以来些利道找,普sir洁身自好从不找舞女,那就请他饮一杯酒,当然要在他不当值的夜里,否则万一枪走火,反应不及,也是射中眉心,那可就不好了。
说罢,转身要走,背后骤然袭来一股力道将许萦往后扯。
脚没站稳即被拖拽,许萦几乎是撞进普云松胸膛。他不如普云松体健肩宽,后背剧痛,同时双臂遭反剪,普云松抵住他后腰往前一顶,许萦被迫挺起上身。
“你不用在这里和我‘大话西游’,以为搭上蒋三这条船能保你安定?痴人说梦。他手上又怎麽可能干净。”
“松手,”许萦偏头,脸颊与他嘴唇轻轻擦过,“你弄疼我了。”
“还有,”普云松再道,“元仇为他大哥杀人得罪义兴,义兴与蒋家的关系又千丝万缕。旧人与新欢,许萦,你打算保哪一个?”
双手挣脱不得,许萦索性放松后背,却在无意中贴近普云松下身。他仍是那句话:“说完了吗?可不可以轻一点,你抓得我很疼。还不肯放吗?”
“哈,你最好日夜祈祷你和元仇一个都不要落在我手里,”普云松嘴唇紧贴许萦耳朵,低声慢道,“否则你,和他,一定会生不如死。我保证。”
女佣阿青正在厨房煲汤,听见许萦归家,她匆匆放下锅盖去应门。接过许萦脱下的外套挂在衣架,又问许萦想几时开饭,要不要先泡澡,半晌没听他应,一看,许萦撑头斜靠在沙发,对着窗外眼定定。
片刻,许萦说他想泡个澡,阿青诶一声,跑去盥洗室为他放水。
门口有响动,转头瞧,许萦已卸下大半衣物立在门前。
抬脚下浴缸,许萦柔软滑坐,阿青问他还有别的需要没有,许萦闭目摇头,她便合上门出去了。
一会儿又闻许萦唤人,阿青关火探头,许萦披着睡衣,发丝潮湿,在问昨日与今日的报纸杂志送来没有。
阿青说送到了,然后将提前叠齐的一摞一齐放去许萦面前,里面有报纸如《星岛晚报》,也有电影杂志如《银色世界》。
许萦侧躺在沙发,一手翻杂志,一手捻着一粒话梅慢慢往嘴里放,细嚼慢咽。
阿青坐在一旁为他晾汤,也伸长脖子偷看杂志。
杂志上面总会有一些关于当红明星的采访或桃色绯闻,也有一些即将上映的电影介绍,阿青没钱定不起杂志,以前总在外面报摊捡二手的看,后来被许萦聘来帮工,连这份钱都省了,许萦亦爱看报纸杂志。
这期杂志封面用的是现如今最当红的影视歌三栖女明星刘曼玲。眼波流转,歌声曼妙,阿青家楼下的唱片公司最近总播送她的歌,玻璃窗上张贴着她俯首抚发对镜头微笑的海报,阿青每回路过都忍不住驻足欣赏。
终于被许萦发现她对着杂志封面猛瞧,连脖子都伸长,他便将整本杂志送她,随她去私藏。
阿青高兴坏了,趁许萦饮汤食饭,她便坐在一旁细细翻起杂志,页页翻得小心。
“你就这样爱她?”许萦问。
“是啊,刘曼玲好美,唱歌也好听,她主演的那部《夜奔香江》,我和我阿妈夜夜追着看。她演得真好。”
“演女主人公?”
阿青点头:“她演奸角,一个好坏的女人,作了很多恶,连她最爱的初恋情人都叫她害死了。”
许萦饮汤:“这样你都爱她?”
“她演得好嘛。”
“有多好?”
“多好,”阿青思考,“好得就和真的一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