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镜片下的狭长眼睛追着那个闷头吃饭的身影,很细微的眯了起来。
如同黑暗中蛰伏的野兽,精准的锁定目标,企图着,谋划着,在最虚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同样两室一厅的布局,装修是精良的白色极简风,家具皆已换成高级定制品。屋里冷气打得很低,岚靠着崭新的真皮沙发,手机屏幕的冷光打在侧脸皮肤比纸还要苍白。
“你会帮我的吧。”
摘去眼镜的瞳孔在光下是一种奇异的颜色,像是雾霭经年不散的天空。
屏幕黑下,岚扔开手机冷着脸,拿起茶几的红酒,玻璃杯中的红色液体掺杂了白色粉末,像血液里的顽固病毒。
一饮而尽。
杯底物质无法溶解。
隔天一大早医院突然来了电话,说是许茜茜的病得过去复查。每个月的高额医药费和时不时的检查费用几乎把两人拖垮,绪芳愁得暂时顾不上追究男人丢掉工作的事。
在持续的低压气氛中,他们颇为坎坷的到达了医院。
绪芳坐在椅子上和年轻医生商量费用的事,化得惨白的脸挤着勉强的笑,走廊人来来去去,不同面孔,相同心情。许一鸣站在诊室门口,对自己无能的自责化成一块块石头充斥身体,压的快要喘不过气,好像只有深深呼吸那石头才能随吐息而去。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许一鸣不知道聊的如何,他只是时不时偏头看看诊室里绪芳的侧脸,劣质粉底卡在面颊,一道明显的皲裂。
移开目光,忽然听到绪芳拔高的声音。
“谢谢,谢谢你,这么年轻,人还这么好!”女人大声说话像吵架,语气却是满溢的感激。
年轻医生笑笑,将视线放在门口杵着的许一鸣身上,男人很瘦,手腕细的一个手就可以圈住,脸上也没点血色,跟营养不良似的,走路的时候不仅驼背,还有些瘸,他是真有些好奇这样的人触到岚哪根神经了。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一鸣看了回去,不太舒服,医生仰头看他,一个自下而上的角度,脸上挂着友善且同情的笑,而微微眯起的眼底藏着审视的光。身处上位者对底层高傲的怜悯在瞬间就被许一鸣敏锐的察觉到,这时候接二连三的挫折将他脑子填得满满当当,他只是敏感的觉得有些不舒服。
“你要不来医院工作?心理科缺人,待遇不错,正好能解决你们现在的处境。”两人对视几秒,医生冲着许一鸣说道。
医院?
这是许一鸣从没想过的事,体面些的工作在履历有了案底后就彻底与他无缘。
“哎哟,真的可以吗?!我们肯定来,只是他从没做过……”还未等许一鸣回答,绪芳瞪大了眼睛,惊喜的抢先道。
“放心好了,没问题的。”
“哎哟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谢你好了,你这么好心肠的人以后肯定心想事成!”
两人一来一回,许一鸣这事就算说定了。
年轻医生拿着手机走在前方,手上没个停好像在发信息,许一鸣看着医生背影,觉得这份工作来的未免太轻易,不合常理的好事对他来说,比厄运还要可怕,因为他的人生就从没出现过好事。真正意义上的好事。
就连现在得来不易的安稳家庭都像梦境般恍惚,他时刻害怕这梦有一天忽然就碎了。
“到了。”
前方人倏地停下,许一鸣差点撞上他的背。
也没敲门,医生开门走进去,许一鸣跟在身后,灰尘扑了一脸,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
“抱歉没事吧,这里灰尘挺大的,他很少来,我们可能要稍微等会,刚刚给他发信息说快到了。”医生歉意的回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