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被子隆起两个人的影子。
天色透曚，不知何时又下雨了。细雨朦胧的景象被小小的房屋隔绝在外，阴云沉沉，像一块生苔的碑石压在心头，令人惆怅。
项元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长臂一伸，把项言璋勾进怀里。在睡梦边缘徘徊的项言璋也配合着靠在哥哥怀中，两人贴得很紧，倒像从没分开过。
大掌托着弟弟的脸，项元筠忍不住亲了又亲。儿时圆圆的脸蛋长开了，长成一个俊秀可爱的帅小伙，从前是项言璋追着他的尾巴求抱，现在是他迫不及待地往上凑。
他亲了亲弟弟的脸颊。
项言璋眼睫上下抖了抖，眼珠在眼皮底下晃，“！！”忽而浑身一震，他陡然清醒，后背沁着细密的冷汗。
项元筠揉项言璋的额头，轻轻嗅闻弟弟的脸颊，柔声问：“怎么了？”
项言璋偏过脸，愣怔地盯着虚空，似乎还没回过神。
“哥哥在呢。”项元筠手抚弟弟的黑发，极尽温柔。可他下身却硬邦邦地抵在弟弟身上，不曾有一丝的掩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项元筠今生的耐心全扔在项言璋身上了。
“……”
项言璋终于清醒过来，那股心悸慢慢退下，他咬咬唇，手足无措。他向来不会应对这些赤裸裸的真诚话语，慌忙间竟把脸埋进项元筠的颈窝中去了。
后知后觉那个火热的东西是什么，而自己胯下也微微抬起了头，这股燥热被项元筠的体温一捂，像团火苗烧在心口，又热又躁。项言璋承认肢体上的接触让他觉得放松，会不自觉地依赖这种感觉，他可真怕自己会上瘾，怕坠入不伦的海底。
项言璋退开身体，抬眼去看哥哥的脸。
他想到昨晚哥哥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那些如烟的过往从项元筠那张线条明朗的嘴唇中一一吐出，像冰冷的符号。
项言璋进了温家以后，受过的忽视太多，没混成小混混已经是祖上烧高香的程度，但物质上还算宽裕，暂且算不幸中的万幸。
可项元筠呢？接连失去弟弟和妈妈的他，又是经历了怎样一番挣扎才走到今天的？
项元筠微微撑起脑袋，安静地注视项言璋，炽热的眼神射在项言璋眸中，叫人看一眼，便觉情思缠身。那双狭长的眼睛忽然靠近，缓缓扫在项言璋的侧脸，下一秒，项元筠吐着气息问：
“喜不喜欢哥？”
项言璋瞪圆了眼睛，眼眶湿漉漉的，像一只懵懂的小狗。项元筠一翻身把弟弟压在怀中，觉得氛围甚好，也不用再过多掩饰自己的感情，他大着胆子，双唇不容分说地压在那令他久久不能忘怀的唇上。
舔、咬、勾、缠，十八般吻艺无师自通，全由情生，两根湿热的舌头裹缠彼此，空气中全然是对方的味道。
“嗯？喜不喜欢？”
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项元筠趁着亲吻的空隙逼问。
项言璋推开他，执拗地偏过头，把脸埋进被窝里不想回答。可通红的耳朵和狂蹦的心跳出卖了他……
不行……
“不喜欢，你快走开……”他用手掌捂着脸颊，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璋仔，你亲我一下。”
“哥！”
项言璋推开他，似是忍无可忍，声音陡然拔高：
“我们是亲兄弟！这是乱伦！”
要说项言璋没有察觉哥哥对自己的心思，那是不可能的。对拥抱亲吻这等亲密接触向来敏感的他，最是能察觉微小举动下不可宣之于口的隐秘心思。就算项元筠对他抱有不轨的心思，只要没对他做出出格的事，项言璋愿意昧着良心当作不知道。
他喜欢项元筠对他的亲近和依赖，但他们不能越过那条红线，不可以。
我的哥哥，你不会有愧疚心吗？
项言璋一想到他们来自同一个子宫，身上流着相同的血液，就感觉有一座名叫“血缘”的厚壁从天降下，将相拥的他们远远分开。倘若他们苟合，九泉之下的母亲会瞑目吗？毫无疑问，林怡是爱自己的。可他的母亲，早已模糊了脸面的母亲，会不会在半夜悄然入梦，仰着那张美艳的花旦脸，逼问自己为什么要和哥哥乱伦？
昨夜他梦见母亲了。
母亲要他和哥哥好好相处，相亲相爱扶持一辈子。可画面一转，他哥哥当着母亲的面，抓着他的脸强吻下去。四周急速暗淡，画面恍然崩塌，只见母亲站在楼顶，脸上变化无穷，五光十色，怎么也无法窥探她的情绪。
一阵清风吹过，项信肇的声音在楼下凄凉地回响，母亲张开双臂状似翱翔的鸟儿，直直跃下。
一条丝巾从她身上飘下，那般自由，那般让人心凉。
“我们这样，怎么对得起母亲啊……”项言璋望着哥哥，额上散开的刘海垂落在眼眶上。
项元筠一声不吭喘着粗气，把弟弟眼前的那缕头发拨开，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指甲都要陷进肉里了。
“我们都不是同性恋，对吗？”项言璋抓住哥哥的手腕，抿着唇忍住酸涩的眼泪，“我们都将会有自己的生活，这样不会长久的……我们永远是兄弟，仅此而已。”
话音一落，房间中一片寂静。
项元筠垂着眼，沉默地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色黯然。他的眼睛望着窗外潮湿的天地，嘴唇抿得发紫，整个人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哀伤和难于言语的隐忍。他没有说话，像在无声地哀默。
过了很久，项言璋听见哥哥沙哑着开口：
“你想有自己的生活吗？”
“嗯。”他想考上大学，选个喜欢的专业，和哥哥住得近一点，还能时不时一起聚一下，结婚生子什么的就算了。
项元筠转过头，他已经隐去神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得项言璋心里发毛发毛的。但项元筠却没有再说什么，他走出房间了。
项言璋挠挠头，深深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