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言璋仍是住在学校里,他支棱着脑袋,天天和困意打架。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学校里的毕业生大多数不愁出路,懒懒散散也没人管。可项言璋今时不同往日,他要和全国成千上万的考生一起挤高考的独木桥,当然要付出比同班人更大的努力。
讲台上的项元筠眼下蒙着黑烟圈,嘴唇微微泛着白,脸色瞧着不太好。
这周是项元筠代课的最后一周。
“今天我们先讲到这里,下课。”项元筠收拾东西,慢慢走出教室。
项言璋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想了想发出一行字。
晖木:今晚有空吗?一起去吃个饭吧。
没多久,项元筠的对话框上方的昵称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嗯。放学在门口等你。
黄昏掠过一层飞云,鸟儿呀呀乱叫。项元筠的汽车停在校门口对面静静地等待。
这所学校占地面积大,基本上是给隔壁y市的有钱人上的,因此距离繁华地带有些遥远。但商人逐利,知道这附近好赚钱,纷纷开了不少广场商店和游乐场所。
项言璋摸摸后脖子,坐上后座扣上安全带,听到哥哥问他想去哪里?
“嗯……都行。”他含糊地回答。
“那去吃火锅吧。”项元筠刚想转动方向盘,却不知为何停下动作,他拿起手机按了,接着打开车门坐到后座去了。
“找个代驾,我现在不适合开车。”
项言璋咬了咬舌尖,扭头发现项元筠下巴上的青黑胡茬若隐若现,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你……还好吗?”项言璋试探地问出声。
“嗯……”他哥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专注地盯着前面的路,空气中满是沉默。
代驾很快就到,车子发动,直到他们拐入一个街头,到了目的地,项元筠才轻轻回答:“我很好,言璋,走吧。”
项元筠倾身为弟弟解开安全扣,然后自己下车开门锁车,很自然地牵着项言璋的手腕往火锅店里走。
项言璋落在后方,想了想,还是挣开了项元筠的手掌。
他看见前面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僵硬,也跟着有些难过,可是,他必须得这么做。
“哥。”他推了推项元筠的后背,低着头不敢去看项元筠的表情。
这是一家很火爆的火锅店,许多网红来直播探店,为这家店做过宣传,因此人是比较多的。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落座,各自点了些菜,然后隔着冒泡冒烟的火锅相对无言。
“哥……”
服务员上菜了,送来一碟碟的食材:肥牛,虾滑,羊肉片……杂噼里啪啦音盖过了项言璋的声音。
项元筠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站起身,往滚烫的锅里加食材,红白相间的肉片在里头滚着滚着褪去鲜红,变了颜色。
项言璋垂下头拿着筷子在碗中胡乱戳,咬着唇,心情低落。
自己做错了吗?没有啊。那天过后,自己整日担心受怕,一边想着自己和项元筠的事,一边紧张地学习,偏偏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能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燃起,项言璋戳得更用力了,“邦邦”直响,连隔壁桌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一只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抬头正好和项元筠对上,那双如深海一般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有一种很沉重的压力。
项元筠的手在抖。连带着握住项言璋的那只手也在抖,项言璋心中的小火苗被扑灭,他立刻急了,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项元筠摇摇头,说没事。接着他又拿起一碟菜往锅里放,盘子突然脱离手指,往桌上坠落!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碟片四散飞溅,不少碎片跌在锅中,滚烫的汤底瞬间飞出来,洒在项元筠的左臂上。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项元筠跌坐在座位上,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项言璋呆了一瞬,忙冲过去扶着他哥的肩膀:
“哥!哥!”
他用剪食材的剪刀破开项元筠手上的衣服,把被浸湿的衣袖扔到一旁,才发现衣袖之下的小臂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纱布,上面沁着大大小小的血痕……
纱布吸了汤汁,又红又黄,把项言璋看得呼吸急促,心直往下沉。
但他来不及质问他哥,他把纱布也剪开,抛在地上,用已经凉了的开水冲刷项元筠血肉模糊的小臂。
一条条刀伤在水的冲刷下逐渐显现,每一条都是新鲜的伤口,应是刚割不久。
项言璋越看胸口起伏得越厉害,无力感在全身蔓延,悲伤的情绪将他裹挟,将他推向深渊。
“你为什么要……”项言璋哽着喉咙问,而正被疼痛折磨的项元筠自然没精力回答他的问题。
……
服务员给他们打了车,项言璋带着哥哥去了医院,医生说项言璋用水降温还算及时,但因为刀有伤,滚热的汤底渗进去,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损伤和疼痛,还可能引起感染。
医生给项元筠消毒上药包扎,一直折腾到半夜,哥俩才走出医院大门。
一阵凉风在项言璋吹过,项言璋的情绪终于支撑不住,一路绷紧的心弦崩断,他眼巴巴的仰头看着项元筠,眼泪悬在下眼睑,就要滴下:
“你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项元筠脸色更差了,他紧皱着眉头,嘴唇微微颤抖着,表情犹豫。他的眼神漂泊不定,时而落在项言璋脸上,时而向远方望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重大的抉择。
项元筠很想做出决定,但同时又害怕做出错误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