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项元筠什么时候离开了,温赐醒来时,床边没了那人的身影。
枕旁放着一个红包,上面印着“元宵快乐”,温赐眼睛眨了一下,用没打石膏的手拿起来,拇指挑开封口,里面放着已经重新过塑的平安符和几张百元红钞。窗只开了条缝,寒风飒飒地钻进来,窗帘抖擞地动,他握着红包的手指也跟着抖了一下。
温赐伤在右臂,零零散散几个伤口多数划得不算深,但有一处被玻璃扎了进去,伤口小而深,出了很多血。当时的医生给他清创后做了皮试,一管破伤风结结实实地扎入了他血管里,那寒刺刺的针尖扎人挺疼的。
一转眼在医院呆了一周。温赐受不了这种无聊日子,趁项元筠下班来看他,说:
“我要出院。”
“急着去打工?你很缺钱?”项元筠半阖的眼皮一掀,问。
“你管我……”温赐眼神游移,半张开嘴,舌尖顶起口腔一侧的软肉,摆出一副不听劝的模样。
“嗯,我管你。”
“不用你管。”温赐也不客气。
“......那我送你回去。”项元筠一米九的大个子站起来,笼在温赐头顶。他伸出一掌按于温赐头顶,凑近了,道:“不可以拒绝。”
“神经病。”
项元筠无所谓地嗤笑一声,任他骂着,转身出了病房去办出院手续。
临床是个年迈的老奶奶,年轻的女儿为病弱的母亲喂完饭,刚放下饭盒,不小心对上了温赐的目光。
“你也想吃吗?”那女孩一脸疲惫难以掩盖,语气透着满满的惫乏,但面对温赐,还是温声问候道。
温赐在灯光下摇摇头。
母亲的病让她身心俱疲,她打起精神,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听她说:“要珍惜眼前人啊,别学我......”嘴角忍不住抿了下去,眼泪在女孩眼眶中打滚,断断续续地强忍哭声,“一切都晚了……”
“对不起……”
“没事,没事……一切都会好的,都会好的,是我失态了。”
女孩抹抹眼泪,正要继续说话时,项元筠回来了。他怀疑地看了一眼那个的女孩,目光没有过多停留。
“可以走了。”
“好!”温赐有些雀跃,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无聊单调的医院了,赶紧走赶紧走,他一秒也不想再等下去。距离开学还有三天,温赐的手恢复得挺好,不过石膏还得继续打着,不能拆。
钢筋铁泥灌浇出的大楼静静地竖立在苍穹之下,月光移动,拐到弯角照到项元筠背上。
月光散落,让温赐想到夜间涛涛海面翻滚着的雪白银波,仿佛闻到海浪咸湿的气味,冰冷的夜风缓缓吹,他的嘴角久违地微微地往上翘。
额头一紧,被一只透着热量的大掌抵住——项元筠长相锋利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双眉一挑,低沉的嗓音滚着慵懒的味道:“看路。”
温赐这才发现自己快要撞到一旁的电线杆上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抬手不小心碰到打着石膏的手臂,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温赐倒灌一口凉气,嗓子里蕴着的,全是初春的寒气。
太阳落山不过一段时间,街上两旁的路灯齐刷刷亮了起来,沿着绿化带一直延伸到看不见尽头的远方,像两条盘曲的长龙,潜伏在凡世红尘中。
“咻——”一声嘹亮的口哨声打断了温赐的思路。他便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项元筠靠在一辆电瓶车旁,双臂抱起,修长的双腿并撑于地,半长的刘海耷下来,逆光的灯打在身后,长长的睫毛与脸上细微的绒毛清晰可见。
他再次对温赐吹了声口哨,双唇微微撅起,笑了一下。
“上车。”
温赐这人吃软不吃硬。生命短短十几载,他便受到了太多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意愿,毫无疑问,他厌恶别人用命令的语气与他说话。此时明明项元筠也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话,他却不再如当初那般反感排斥,也许是项元筠的本意是为他好吧。
温赐把右手揣进衣兜,跨上了项元筠的电瓶车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