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泰当初收我做干儿子的时候,我还没出狱,徐江也还没进来,那时候我正在监狱里被徐江的手下轮奸,都不记得有多久了。”
李响像被电打了似的抖了一下,他猛然抬起脸震惊地看着高启强,锐利的目光盯住深邃的瞳孔,要在古井无波的黑色里面分辨出真假。
他和安欣当初都已经设想到高启强进了监狱不会好过,所以他顺着安欣的意思隔三差五的去打点,安欣也硬着头皮学着他的人情世故给监狱里的人递烟。两个人默不作声,却不约而同地达成默契,想让高启强再借借他们的名头,用他那点精明在监狱里至少能过的平安,一如他在旧厂街菜市场时那样。当初听到徐江死的时候李响还暗地里有些庆幸,想着高启强命不错,也算躲过一劫,但他们都没想到徐江的报复手段竟然开始的那么早,会让在那时候的高启强,就已经沦落到这种不堪的地步。
喝着酒的高启强仿佛对发生过的一切浑然不在意,他就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事,语气平淡神色如常:“除了我弟妹,就你和安欣还记得我,时常来看看。”高启强颇有些感念的抬了抬手,算是敬了李响一杯,他含着酒在嘴里转了一圈,又苦又辣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烧下去:“但是回去了,他们就操我操得更狠,说我就是条子的一条狗,到监狱里也不忘栓裤腰带上。”
“给你们当狗我是不记得了,但他们是真把我当狗啊,随便按在什么地方都能上,旁边谁兴致来了都能来分一口,其实我连狗都不如。”
“你……”李响觉得张开的嘴里堵了一块冰,卡在他嗓子眼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可别说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你们,为什么不上报的屁话。”高启强觉得好笑:“你自己都在给赵立冬做事,那些下面的黑手你还不清楚吗?”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怕死在里面,怕小盛小兰来认尸体的时候,看到我那副被操烂了的样子。所以就想办法去求了陈书婷,我知道徐江杀了她老公,她说不定会帮我。你猜怎么着?人还真不会一直走背字,还就真给我赌对了。”
“陈书婷把我推荐给泰叔,泰叔说他不缺手下,就缺个能干的儿子。你说,你要是我,你干不干?”高启强瞄了一眼李响的脸,看着他脖子上凸起的血管,紧绷的肌肉,高启强的侧脸在彩色绚丽的灯光下,有种怒放之后的颓靡:“我想你是不会干的,你们腰板那么直,哪像我一样没骨头?”
“我那时候可是一口答应了,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想活下去,别说让我跟老男人睡觉了,让我跟条狗睡我都能答应。”高启强不当一回事的说着:“但是陈泰是什么人?他又不好糊弄,嘴上说的再好听也没用。”
“他拍着我说,他不喜欢那些新长出来细细瘦瘦的小鸡崽子,他喜欢结实有劲的,他喜欢知情知趣的,还要在床上听话的,像我这种还不够格,要好好历练历练才行。”
“对了,你记不记得那年抓了几个盗窃器材的,那几个人是自首,判的特别快。”高启强像和老友谈话一般,用胳膊撞了下李响,又突然想起来:“嗨,不过你们都是管大案的,肯定不知道。”
不知不觉高启强又把手里的杯子喝空了:“那几个就是陈泰送进来历练我的,口活,手活,穴里的活,我就连鸡吧什么时候软,什么时候硬,该不该射,全都在监狱里被操练过。”
他越是说的直白,李响身体就越是僵硬。
“从那天开始在监狱里,我连头发都不用剃,泰叔说留长了他抓在手里方便。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有什么关系,只觉得他手眼通天,就是京海的土皇帝,放个屁我都当圣旨接着。”高启强理了理自己的鬓角:“我记得我头发留长了,还怕你们发现,好几个月都没答应安欣的探监。”
“其实不见也好,我早就清楚,我头给陈泰磕在地上的那一刻,我们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了。”
整齐的指甲划着平滑的杯口,高启强听着皮肤和玻璃之间干涩摩擦的声音有些出神,他似乎是想到了狱中的日子,又似乎想到了别的什么,只是眼波一晃,里面若有似无的水意便不见了。
“后来我出去之后,陈泰把我玩高兴了,就送了白金瀚给我,说得好听是赏识我会做生意,说的不好听就是嫖资罢了。然后就是让我陪别人睡,帮建工集团拉单子,你说这世道也真他妈也怪啊,那帮有钱的,当官的,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去睡,非要来操我一个老男人,都他妈什么鸡吧癖好。”
高启强哈哈笑了一阵,突然变脸把手里的杯子砸在桌上,“啪”的一声透明的玻璃四分五裂,如一朵冰花般炸开:“所以李响!你他妈让我怎么撤?!撤到哪里去?!是让我退回去给陈泰的手下玩?!还是让我回监狱里被犯人轮奸?!或者是让我回去卖鱼!”
“你不也是一样,抓着赵立冬那条线要往上爬。”高启强涨红的脸没有半点羞愧,说出的话也全然不是口不择言的指责,他分明就是纯粹的满腔怒意:“这没错!这世道人人都想往上爬!可李响你别忘了,爬就是要跪着的!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进不了他们核心的圈子,上不了牌桌吗?是你太要这张脸了,你舍不得你那身硬骨头。”
“我告诉你!我和你不一样,我他妈又不是什么书上说的君子伟人,没什么气节硬骨!这世道,能让我站着生我就站着生,要让我跪着生我就跪着生!”
“他们想把我拉下马,尽管来试试看!我倒要看看是他们这群狗日的心狠,还是我这个当狗的手段脏!”
高启强一双燃烧的瞳孔里满是炽热的岩浆,李响却被他说的浑身发冷,他和安欣原先只当高启强过够了苦日子,为了钱权投靠了陈泰。
高启强刚出狱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次组里安排盯着嫌疑人熬大夜,他们俩在车里蹲了一宿,安欣熬着黑眼圈突然莫名其妙地问过他,劝高启强自首他是不是错了?
李响尤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答的,他把头顶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说,你已经尽力了,能做的都做了,可高启强那种人就是这样,人穷怕了,为了钱哪还有什么底线。他们这种人,能钻着空子就不会走正道,你去劝他,他说不定还嫌你耽误了他。
那是他劝安欣的话,也是他劝自己的话。
后来他们都因为大大小小的事和那位光鲜亮丽的高老板打过照面,高启强总端着个架子,安欣老是避着他,回回只有李响出面,三人还算是勉强能维持住个客套的表面关系。
再后来,李响跟着赵立冬久了,偶尔也会撞见他们内部还没散的聚会,他在富丽堂皇的包间里隔着没关严的门,又看到了另一个面目的高启强。
软着腰跪着,屈着身媚着,分明是一颗从腐烂恶臭的鱼尸上钻出来的花,一朵生机勃勃的恶。那花芬芳艳丽随风而摆,任谁都能上去掐一把,而他只会颤抖着露出柔软肥厚的花蕊,分泌出更多欢愉的蜜,引人吸吮。
没有顾及,没有廉耻,就连看到他,高启强也只是怔了一下,一双黑亮的眼睛落在他身上,随即张开腿叫得更欢。
李响就坐在不远处,看着那道门缝渐渐合拢,把高启强彻底分隔在他目不能及另一侧,他这才终于把自己对安欣说的话,全都落在了实处。
高启强那种人就是这样的,人穷怕了,为了钱,就不会有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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