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路引,上面记载了他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对他的容貌和身量都有描述,算是一个身份凭证。
顾秋实虚握拳,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走到风水池子边,伸手将那份路引捞出,只见上面的字迹和公章都已经糊成了一团,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两个简单的字。
这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害了原身母子。顾秋实不愿意让他们任何一方坐大,势均力敌才好。想了想道:“这玩意儿,衙门应该有存根,可以补办的吧?”
确实可以补,就是有点麻烦,离这里最近的府城坐船也要三天。奈何魏老爷没去,他上一次出的府城是在六百里开外,那里有前朝诗人写出的漫天红枫,景致绝美,所以他才跑了一趟,一路游玩回来,花了一个多月。如果要去补办路引,来回一点不耽搁也要半个多月。
只有赶路的人才知道赶路有多辛苦,魏老爷这一路都想着到府里就能好好歇一歇,此时只觉浑身乏力,哪里还愿意出门奔波?
“疯子,我懒得跟你说。”魏老爷一甩袖子,“来人,给本老爷准备一个院子,将外面的女眷好生安顿。”
一言出,没有人动,所有人都悄悄盯着顾秋实的神情,等着他发话。
当初庄氏恼恨男人离开,想要以女子之身接手家中生意,虽然长辈已经不在,可是,任何人都是贪权的,底下的好几个魏府干了多年的管事并不服她,各种阻拦。
庄氏本就是逆我者亡的性子,颇费了一番心思,将那些管事关的关,打的打,吓得一批胆小的主动离开,胆大的也被她出面撵走。哪怕有几个特别识相主动投诚当时被她留下,也在后来的这些年里找机会给换掉了,也就是说,如今魏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是魏老爷的人。
而府里就换得更厉害,不说庄氏有私心,将原先的下人换过,到了顾秋实手中,又已经从上到下全部换过一遍。能够认识魏老爷的,大概只有庄氏身边有几人。
但那是庄氏的陪嫁,是她的死忠,绝对和她是一根肠子。她说不认识此人,说他是骗子,那几个人必然也会附和,绝对不可能站出来说主子撒谎。
眼看没有人动弹,魏老爷回头看向母子俩:“府里是谁当家,管事卖身契在谁手中?”
庄氏根本没有把这话听入心里,还沉浸在他口中的“女眷”上,质问:“你带了女人回来?”
“嗯。”魏老爷倒也坦荡,“白兰伺候我多年,我们感情很深。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也不求名分,不会与夫人相争,希望夫人不要为难她。”
庄氏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冲得她理智全无,再次质问:“你这些年不回,就是一直和她在一起?”
魏老爷颔首:“若不是长辈阻挠,她该是我的妻子才对。”
庄氏简直要被气疯了,语气尖酸:“照老爷这么说,我要是懂事的话,该直接自请下堂,将这个魏夫人的位置给她坐?”
谁都看得出来庄氏在生气,也都听得出来她这是气话。魏老爷叹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你是父亲为我指定的妻子,又替我为双亲守孝,如果你要留下,我不会赶你。”
庄氏:“……”这话的意思是,如果要走,他不会拦着?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肚子,一时间分不清是肚子更痛还是心更痛。
“魏继东,你怎么对得起我?”
魏老爷皱了皱眉:“我走了这么多年,如果你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改嫁。我也没拦着你啊!”
顾秋实咳嗽了一声,吸引了二人的目光后,道:“母亲,你没明白这话的意思。他不拦着你改嫁,你也不能拦着他找新欢。”然后,他看向魏老爷,“你是这个意思么?”
魏老爷点点头。
庄氏:“……”
她真觉得自己这个月简直倒霉透顶,这都是什么事。
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主,庄氏不是个草包,不过是被气糊涂了,情绪激动才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事情已经这样,发脾气无济于事。而魏继东这也不像是愿意跟人讲道理的模样,她垂下眼眸:“你在外头这么多年,可有生下孩子?”
魏老爷点点头:“有二子一女!”
庄氏一口老血梗上喉头,险些吐出来。
“志康,我觉得这根本就不是你爹,咱们把他赶出去吧……反正我是觉得他是个骗子,这还带了儿子回来,这分明就是想抢走属于魏府的财产。你认为呢?”
人都有贪欲,庄氏认为,没有人愿意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拱手送给别人。魏志康应该也是一样的,现如今她中毒了,整个魏府都是魏志康的囊中之物,只要他不傻,一定会答应她的提议。
将这个男人赶出去,打死不认他的身份,那么无论魏继东在外头生多少孩子,都不会动摇魏志康的身份。
顾秋实一本正经:“父亲长什么样子我早已忘了,母亲说不是,那就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