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从一个人口中得知想要的秘密, 最好的办法,便是也说?出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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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自己与柳姑娘初遇时的赠伞之情告知郑丑后,许执焦急不已?, 仍是耐心地等待。
须臾之后,终于等到了犹豫不决的郑丑,说?出了?招魂柳姑娘的事。
这已经是第三个夜晚,他来到了?郑丑的住处。
一同来到的, 还有煤球。
不肯待在家中,一直委屈地扒着?他, 甚至是跳上墙要跟来。
兴许是才搬到新家, 尚且不适应。
他也想煤球陪着?。
彷徨担忧的情绪,始终缠绕在心头, 如何?也消不下去。
连着?两日?辗转难眠, 柳姑娘都未醒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连其中具体,郑丑也不大明白,更多的细处不肯再?透露。
纵使医术不管用,但郑丑还是奉了?卫陵的命,一整个白日?都要待在公府,以备不时之需。
卢冰壶放他两日?休假,用以养身。
明日?一早, 就要前往刑部继续上职。
毕竟当前,皇帝的身体怕撑不了?多久。各个衙署正是紧张的时刻, 长官提心吊胆,连带着?底下的小官也跟着?慌, 容不得他在家多待。
今日?放晴,郑丑的场院后边, 晾晒着?两筛的草药。
已?近黄昏,风大起来,吹得筛子里干枯的草药跑出。
许执过去,弯腰把那几株香藿和黄荆子捡起,重新放回去。又端起筛子,放到屋檐下的静风处。
之前他来时,见郑丑如此摆放过。
等把这件事做好,他便坐在一丛方才抽芽的木槿花前。
那里有一把四方的小凳子。
将煤球抱在膝上,抚摸着?毛绒的猫脑袋,而后望着?院门的方向,魂不守舍地等待郑丑回来。
直等到天黑,外墙的梆子敲过两轮。
原是亥时了?,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许执一颗心忽地提起,煤球无聊地在他的臂弯里睡着?了?,他抱着?一起,忙从凳上起身。
等至郑丑和送其回来的公府车夫说?完话,肩挑药箱推门进来,他迈开大步,迎了?过去。
“郑大夫。”
郑丑整日?待在破空苑,都快被?卫三夫人的病给愁死了?。一回家,还要面对不小心说?漏嘴,而招来的祸。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点?灯,歇下喝杯水。
身后跟着?进屋的人问道:“三夫人如何?了??今日?可有醒来?”
“还未。”
郑丑接过许执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缓解渴意。
想起今日?见到的卫三爷抓着?那王颐快疯魔的样子,也不由地有些胆颤。
离开破空苑时,把那加大药量治头疾的药给过卫三爷,见他又回到床边,去守着?三夫人了?,握着?夫人的手,不停地在叫人的名字。
自然?地,这些郑丑不可能告知许执。
“她究竟为何?昏睡这么久?”
又是一声惴惴不安的询问。
闻言,郑丑观望神情愈发忧愁的年轻人,正了?脸色,又一次摇头道:“恕我无可奉告,你别让我难做。”
把杯子放落桌子,开始赶人。
“好了?,天色很晚了?,我这上年纪的,可跟你耗不起,要洗洗睡了?,你也快些走。大晚上的不睡,你的伤是不想好了??”
倘若卫三爷知道了?许执对夫人的心思,怕是这人命不久矣。
况且自己第一次漏嘴,已?是了?不得。
再?多说?些,怕引出什?么后果,别是掀了?他的医馆。
被?下逐客令,许执抿紧唇,再?看郑丑不管他,自去厨房烧水。
他抱着?煤球,伫立好片刻,才垂下眼,低声道:“那我先走了?,劳烦您多加尽心治好她。”
他知道他没有立场说?这个话。
不管是自己与她的身份隔阂,亦还是郑丑是卫陵请去给她看病的,但依然?出口?了?。
也知道自己想去公府看望她,更是痴心妄想。
话音落后,他便抱着?猫转过身,走出了?院子。
没入更深阑夜中,头顶的白月光照出一条归去的路。
明日?下职后,他还会再?过来的。
但愿明日?再?来,她已?经醒了?。
“喵喵。”
醒来的煤球蹭着?他的手。
许执勉强笑了?笑,低头将怀里的它颠了?颠,问道:“你说?是不是?”
“喵喵喵。”
“肯定是了?。”
柳姑娘那样好的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甚至一点?病也不要生。
寂静的长街,只有他一个人。
夜风起了?,吹得身上泛凉,胸口?的伤也在闷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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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脏内的烧灼连绵不断,似是烈火热油地在烹烧,快速地蔓延向全身。
行在入夜后的宫道,漫长地不见尽头。
背后是满天的焰火,身前是宫人提灯。
那一盏盏华丽的宫灯,映和焰火的光亮,晃地许执眼前一阵阵地发晕,竭力稳住脚步。
与一个个同样离席,在出宫路上遇到的官员贵门,漠然?路过,受到不屑愤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