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还有十几米的距离,人头像熟透的西瓜一般炸开,身子僵直着扑向满是玻璃碎渣的草地。
顾慕衍腿上发软跌坐在地上,眼前的遮挡消失,他几乎是个窗外人一齐跌在地上。
掺了黑色的血墨似得,在半空中喷溅后流淌。
人成这样一定是活不成的。
顾慕衍身体被灌了沙土一般,眼前的一切像是幻觉,却又是真实的。他捂住发胀的脑袋,出于本能的害怕搅浑了他整个意识,他颤抖着嘴唇,用涣散的目光直直对上蓝初桉的视线。
屋里屋外的光亮全靠月光撑着。玻璃碎后,银白色的光更加肆无忌惮地灌进屋里,连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蓝初桉如释重负地深吸口气,声调里听不出一丝波澜,“结束了。”
顾慕衍摇晃着起身,一阵夜风倒灌进来,没头没脸包住他。恍惚间,他透过朦胧的光线看见地上的人爬起来扭曲,强烈的眩晕感,像是从高空坠落……
…………………………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你醒了?”
顾慕衍眼睛张开一条缝,他愣了几秒后瞪圆双眼问:“这是哪?”
顾慕衍撑坐起身打量起四周。
“有没有哪不舒服?”
“嗯?”顾慕衍一个月全都靠这营养液支撑,太久不见阳光的皮肤白的病态。他反应迟钝,半晌才转回头看向蓝初桉,“你怎么也在这?”
“你昏的这一个月,我一直在。”
那晚天亮后,蓝初羽这个人连带着他所有运作的灰色产业和对公司不利的传言,全部都随着葬礼埋在地下。
而蓝初桉作为蓝家最后一个合法继承人,干干静静地继承了所有能见光的财产。
庄园内清除出五十几具尸体,为了不引起恐慌相关新闻全部都被瞒下,整座庄园也被低价卖出。
“嗯?”顾慕衍盯着蓝初桉的嘴角瞧着,好像是与记忆里的不同,他敲敲脑袋又分不清哪里不对,“你的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我得了咽炎,没什么的。你开心吗?”
“嗯?”
“亲手杀了他一切都结束了。你开心吗?”
顾慕衍摇头犹豫几秒后点头回道:“我要去自首。”
“好好休息,后续的事情我都已经解决好了。医生说你要好好修养,刚开了一副中药,锅里温着,我现在给你端过来。”蓝初桉趿拉起地上带跟的皮拖鞋,起身出了房间。
皮鞋跟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嘎的声响,由近到远停顿一会又回到房间。
还没等顾慕衍看见蓝初桉的人影就先闻到一股浓厚的中药味。
顾慕衍不是个矫情的,但这个味道闻着就足够让他想吐,他皱着鼻子道:“这什么药?”
“调理脾胃安神用的,我还让医生不要弄那么苦,可医生说加其他药效果不好。喝了漱口,我准备了糖块。”
顾慕衍捏着鼻子喝把药灌进胃里,又喝了几大口的水算是把药味压下去。他递碗的时候看见自己手指上还戴着那时候蓝初羽硬套给他的蓝色戒指。
他抿抿嘴唇,那股苦涩的味道又在口腔里弥漫开。他拿下戒指,留下淡淡的白印和压痕。
蓝初桉拿糖的手顿了一下,转眼就笑容堆了满目,“戒指你一直戴着。”
顾慕衍盯着戒指的眼神发直,眼珠上却泛着波光粼粼的光,他道:“这么大一摊子事你一个人怎么处理的好。”
“你养病不用多想。等身体好了,我带你出去玩。”
夕阳烧的正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捶在玻璃上。关着窗户依然能听见楼下有人因淋雨发出的尖叫。
太阳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结束后一弯彩虹架在堆满钢筋水泥尚未建成的高楼上,塔吊上隐约有个人影。
眼泪划过顾慕衍的脸颊,他全身上下所有的养分都要随着火红的夕阳一起流失殆尽。
“又要天黑了。”
“我会陪着你。”蓝初桉带有薄茧的手指擦干他脸上的泪水。
又不是蓝初桉欠他的,他没有理由让对方养自己一辈子。
02
彩虹散的快,最后只剩下贴在地皮上的一抹红色。顾慕衍坐在窗口,双手按住了玻璃,映在上面的身影随着天黑开始清晰。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定睛再看时,窗外的楼房已经竣工。塔吊连着人都不再出现。
已经过了一年。
没有警察找上他,蓝初桉接手公司后一切顺利。他每天吃着苦的要命的药,勉强维持着精气神。
只是每次看见夕阳,他还是会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