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山神庙,三人顺着丝线一路往前。
贺新凉情绪略有低迷,祁蘩握住贺新凉的手,白光散开。
那是白莲净化术的光芒,净化杂念。祁蘩使来,更有一股振奋人心的力量。
贺新凉脸色微微好转,对她道了声谢。
三人一直来到那片辽阔的山林中。
贺新凉曾说过,再也不想踏入这片山林。如今却反向应验了。
进入山林,好在这一次有丝线引路,路线清晰。贺新凉直接御剑,带着两人向丝线尽头奔去。
兜兜转转,三人来到一处地方。
贺新凉认得这里,是飞掣殒命之地。
到了此处,织霞梭再度涌出霞光。千丝万缕织成画卷,何鸢的身影出现。
在她身前,是飞掣的尸体。
只见何鸢蹲下,手掌轻轻抚向飞掣脸颊。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没有声音传出。
“等等,我会唇语,让我来。”周伯畅主动上前,观摩何鸢的嘴型。
“你连这个都会?”
“略懂,略懂。”
周伯畅认真观察,张嘴道:“何必呢?连师尊都做不到的事,你为此搭上性命,值得吗?”
飞掣不可能回答。
何鸢将飞掣的眼睛阖起,劈木为棺,将飞掣装了进去,而后收入乾坤法宝中。
做完这些,画卷终了,何鸢身影也消失不见。
丝线延伸,三人继续跟上。
直到一切开始的地方,那座名为“白村”的小渔村。
丝线延伸在渔村之外,一座小屋前。
小屋周围布下禁法,是飞掣身为“仙师”时,在白村的住处。
小屋很是简陋,同飞府对比,简直如同茅厕。既然如此,他在白村真的是为了搜刮民财吗?
贺新凉暴力破解禁法,万象剑意一出,禁法如冰雪消融。
飞掣布下的禁法,足以阻挡村民进入,对贺新凉来说,却不够看。
进入屋中,满是瓶瓶罐罐,当中装着的不是血,就是各种动物内脏。屋中央是一尊药炉,下方火焰已然熄灭。
角落一张茶几,摆着飞掣日常随笔,大部分是某种丹药的炼制记录,结果都是失败。
丹药名为“千灵血丹”,听着名字,不似仙门所出。
此丹必以血为引,以内脏为主药。效用专一,乃是破除诅咒。
千灵血丹极为阴损,用血和五脏混合,锁住生灵神魂,使其死后不得安息。吞服此丹,再行颠倒阴阳之法,便能将诅咒转移到此丹身上。代价是丹中神魂灰飞烟灭,于此世未来,再不存在。
这丹,便是为何鸢所炼。
织霞梭涌动霞光,何鸢身影出现在小屋当中。
只见她径直来到几旁,拿起随笔翻看。一张张随笔从手中滑落,何鸢身体逐渐颤抖。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何鸢沾了一点泪水,怔怔放在眼前,似乎自己都很惊讶。
朱唇喃喃,没有发出声音。
贺新凉和祁蘩转头,看向周伯畅。
周伯畅心中生出一股豪气,你们两个修士都不行,还是得看我。他推开两人,仔细辨认。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说完这句话,身影消失。
贺新凉再度看向茶几上的随笔。纸张很整齐,应该是何鸢走时,刻意整理过。
随笔上除了炼丹记录,还有写给何鸢的话。
话语零散,似乎只是在这漫长时间中,随手写下的思念。
“师姐,赤霞洞安好?师尊可还安好?师尊逐我出洞,我并不怨她。只时常想起师姐救我回山那日,大雪纷飞……”
“三年已过,师姐可还记得我?自得丹方以来,炼丹无一所成,许是所用之物灵性不足,不可成丹。所幸江神踪迹已现,以江神血肉炼制,必可成丹……”
“五年已过,江神难寻,炼丹已有小成。听闻师姐近日发作,我心不安。此时丹药不足以解咒,唯有加紧搜寻江神……”
“……”
“不见师姐已有九年,师姐风华是否依旧?近日江神踪迹复出,只须再献祭一人,必能将江神引出。待血丹炼出,便是你我相见之日。”
“不见师姐已有十年,师姐可还安好?原定今日献祭一女,便可引出江神。可恨不知何人竟将女子卷走,江神不出,如何炼丹。唯有再献祭一女……”
最后一张纸被人揉碎,却也被人抚平过。
贺新凉一一看过,心中暗道:为了救人,就去杀人,这不是恋爱脑嘛。
将记录放好,贺新凉又寻到一张丹方。细细一读,果真是魔道丹药。每一味药材,皆是活药,怪不得名为“千灵血丹”。
三人退出房屋,合计一番,一把火将丹方和诸多瓶瓶罐罐烧毁。火光在黑夜中奔涌,将一切过往吞没。等再过许多年,谁还记得有这座小屋,有一位“仙师”的存在?
三人顺着丝线继续前进,最后回到山林中。
周围平平无奇,树木高耸,遮天蔽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不寻常。
织霞梭涌出霞光,又是一副画卷被交织出来。
何鸢身影出现,她独自站在这里,仿佛在等什么人。
过了许久,她转过身子,看向某个方向。
“你来了。”周伯畅翻译她的话。
只是三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何鸢仿佛喃喃自语,又好似在跟一个不存在的人对话。
……
“你要我杀一个人?”
……
“九酝宗的剑修。什么修为?”
……
“可以。代价是你要帮我解除诅咒。”
……
“若是不成功,我会了结自己。”
……
短短几句话,画卷随即消失不见。
此时天光微亮,晨曦如刃,撕破长夜。一切隐藏在黑暗之下的算计,也开始显露痕迹。
原来,何鸢只是别人握在手里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