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凉离了正厅,转到后院。
飞府不算大,在烟城也只能算是殷实人家,同修真界没有关联。
唯一一个有关联的,如今已经死了。
后院倒是不如前院忙碌,三三两两的仆从聚在一起,一边收拾扫地,嘴里说着主人家的悄悄话。
“大少爷真是可惜了,还以为他有仙人眷顾,能一飞冲天呢。到时候我们在烟城,也能挺起腰杆了。”
“谁说不是呢?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这么死了。”
两个仆从不住摇头,脸上却没有半分惋惜。
第三人看了看四周,悄声道:“听说大少爷并不受宠,是被老爷赶去修行的,真的假的?”
那两人赶紧捂住他的嘴,确定周围没有人,才道:“岂止是不受宠,谁让他是姨娘出的。正牌夫人没生出孩子还能忍着,二少爷出生后,夫人还能忍他?就找了理由将人赶了出去。”
“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没死在外头,反而拜了仙师,成了仙师弟子。二姨娘为此高兴了多久,连夫人都不敢折磨她了。现在大少爷一死,二姨娘的日子,怕是越发难过了。”
忽然脚步声传来,三个仆从警觉,顿时闭了嘴,向院外走去。
贺新凉没有跟上,因为那串脚步声,是冲着他来的。
脚步穿过一片蕉林,终于露面,赫然是在厅前痛哭的二姨娘。
二姨娘身着缟素,她是母亲,不能为儿子披麻戴孝,只能穿的素净些。去了粉饰妆容,韶华已不在,唯有饱经风霜后的沧桑。
二姨娘见了贺新凉,便立即跪下。
贺新凉被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你这是做什么?”
二姨娘哽咽道:“为我儿所作所为,向仙师道歉。”
贺新凉平静下来,看向眼前此人。这一刻,她不是飞家二姨娘,仅仅是一位死去儿子的母亲罢了。
“你知道你儿子的事?”
你知道是我杀了你儿子?这句话贺新凉问不出来,但答案不言而喻。
二姨娘泣不成声:“何仙师都同我说了。我儿铸下大错,以命相抵,不是仙师的过错。若是不够,我这条命也可以抵进去。”
贺新凉叹了口气,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你这话不该同我说,应该同那些受害者家属说。”
“这是自然。”二姨娘点头道。
贺新凉见她还不肯离开,便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二姨娘犹豫着,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来。
“此物是何仙师托付于我,着我交给你的。”
贺新凉看去,大吃一惊,竟是那日何鸢和他大战所用的千里织霞梭。
“你是说,此物是何鸢亲手托付给你的?她可还说了什么?”
二姨娘回忆道:“何仙师将此物交给我,并说她此去,不一定能回来。若是她死了,便将此物交给来查案的人。”
“方才我听见仙师同家主交谈,何仙师她真的已经去了?”
贺新凉点点头:“千真万确。”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辩解道:“她的死,跟我没有关系。”
二姨娘点点头,将织霞梭交到贺新凉手中,随即走了。
说到底,贺新凉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尽管知道他是正义之举,心里还是过不去这道坎。完成何鸢嘱托后,自然不愿再与贺新凉同处一个空间。
贺新凉掂量手中织霞梭,叹道:“你是否早就猜到,来查案的竟然是我?”
将织霞梭翻来覆去,贺新凉也没发现什么。织霞梭在他手中,就跟普通的梭子一般,瞧不出半点神异。
小心注入剑元,剑修之剑元,同仙门修士的仙道真元,本质都是一样。
剑元注入后,织霞梭发出一道赤霞,仅有三尺长,握在手中好似长剑一般。
一缕缕霞光抽丝,从织霞梭中央孔洞飞出,很快便在贺新凉面前织成一片霞光锦。
锦上织出纹路,贺新凉见了,心中便有了猜测。
回到前厅,掌令同飞家家主依旧在谈笑风生,二姨娘依旧在灵前痛哭流涕。
一切都没有变化。
贺新凉心中冰凉,走出飞府。
不知所踪的周伯畅和祁蘩,也终于现身。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周伯畅道。
“我也发现了一个秘密。”祁蘩说道。
“飞家家主好色,竟然收藏了一箱子的春宫图。”周伯畅激动道。
“豆豉排骨好吃,剁椒鱼头好吃,麻辣豆腐好吃……”祁蘩同样激动道。
贺新凉忍无可忍,劈头盖脸骂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情想这些有的没的。我是让你们去查案的,不是去玩的。”
周伯畅将一个卷轴怼到贺新凉面前,堵住他剩下的话。
贺新凉疑惑地打开卷轴,当中是一副画,画中人正是何鸢。不仅如此,画中人眼波流转,衣衫半褪,看着极为不雅观。
贺新凉是见过何鸢本人的,绝不相信画中人是何鸢。
周伯畅说道:“这应该是飞老爷想入非非时所画。”
简而言之,就是意淫。
周伯畅却啧啧有声:“想不到,飞老爷于此道竟如此精深。你看这线条,看着笔力,皆不是一般人所能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