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隐没对他做什么,甚至请了专门的医生只负责治疗他,配好的药方和精心熬制的药膳会从一个狗洞般的小口送进来,而他完好地待在一间禁闭室里,四壁布满隔音乳胶垫,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声音。
他抠断了指甲,手心血迹斑斑,撬开了每天开启的小洞,然而从洞口向外望,仍然是一片黑暗。
那一瞬间的感觉好比宇航员满怀期待逃离空无一人的星球,飞入宇宙,却发现每颗星星都早已死亡,整个宇宙不过是黑暗的坟场。
他神志不清,试图攻击送饭的人——然而这是什么时代?宗先生勤俭持家,当然不会滥用人力,他每天能接触到的,只有冷冰冰的机械臂。
宗隐不是第一次用这间房招待客人,大部分客人坚持不到三天,最热情的客人在这儿度了一周假,而后固定地址直接变成了精神病院——宁姜却坚持了整整一个月。
宗隐微笑着许诺:“宁宁,坚持一个月,我就永远放了你。”
一个月的期限到来,他推开门,站在光里,仍然微笑:“宁宁真了不起——可惜,我骗你的。”
宁姜无法形容那一刻自己发出的声音,所有原则、意志、精神,对自我的认知,对整个世界的信任,彻底崩塌。
从伦理上讲,用于食用的家畜应在电击昏迷后屠宰,然而全世界90%的工业农场,都只会设置能让它们失去行动能力的最低电量,为着价格低廉,这些动物会被意识清醒但完全无法反抗地烫皮、割喉、斩首、剖腹——如果有幸在这样的屠宰场参观过一次,就能听到宁姜此刻的声音。
当然,后来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在icu吸氧的时候复盘,认为宗隐已经给了他一个痛快。
宗隐本可以兑现承诺“放了他”,然而应执玉和许独峰不会放过他,这在宗隐,是心知肚明。
“宁姜”这个人原本属于他自己,宗隐却是不请自来的二房东,不仅层层剥削,向外租赁,还要彻底剥夺屋主本人的产权。
这一套宗隐玩得惯熟,用经济学治人——毕竟他是做政客白手套出身,常年以掮客面貌游走在公子哥儿之间,不知不觉,竟俯视他们。
一旦应执玉和许独峰表示:“你带来的人,你负责售后”,他又可以欣然出手,将宁姜从自由的幻觉里打落地狱,且并不违誓。
他的舌头会分岔,满口谎言——一次性坦诚自己在说谎,已算留情开恩。
他打开房间,抱住宁姜的头,用力制住那种非人的畏怖和痉挛:“嘘、嘘——别怕,别怕。”
他笑了笑,手指耐心抚过宁姜的头发:“宁宁,我想给你讲个寓言故事。”
宗隐很少直接用“我想”这样强势的语气,他习惯了保持谦恭,做观察者好过出头鸟。
这是他情绪难得外露的时刻,宁姜总是懊悔自己没有抓住——不过以他当时的精神状态,要想和宗隐斗智,是强求小灵通联网,不切实际。
宗隐心情很好,故事也讲得耐心:“从前,有一只蝎子和一只青蛙,它们来到一条小河边。蝎子请求青蛙载它渡河,青蛙犹豫了:‘你尾巴上的毒针会刺我。’蝎子再三保证:‘我的理智绝对不会伤害你,让我们一起渡河吧!’”
“就这样,青蛙答应了蝎子,它战战兢兢地上路了。当它刚下水时,蝎子表现得很友好,当它游到河流中段时,蝎子仍然保持平静,于是青蛙也渐渐放松下来。”
宗隐掏出怀中手帕,一点点擦拭宁姜咳出的血沫:“可就在它们到达河流最湍急的弯道时,蝎子的毒针狠狠刺入了青蛙的身体!青蛙的身体开始变紫,载着蝎子,一起淹没在冰冷的河水里。”
“青蛙问蝎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宗隐按住宁姜的心脏,宁姜整个人已经咳成了烫熟的虾子,他随时准备进行人工急救:“宁宁,猜猜看,蝎子会怎么回答?”
啊,我听过这个故事……宁姜吐尽最后一口气,恍惚也笑了起来。
他的血溅在宗隐脸上,两人相对而笑,房间内一半漆黑一半明亮,在生与死之间,深渊感到愉快。
他们刚相识时,对学弟有问必答、温柔可亲的宗学长故意暴露了自己的一个习惯,他会在每本钟爱的藏书扉页写下:“That’smynature。”
——蝎子说:“这是我的本性。”
TBC
PS:本来这章是应许修罗场,但最变态这位好像病毒,好有传染性,我的键盘不听使唤了!
=3=这是我个人非常喜欢的一个寓言故事,用来诠释变态渣攻再合适不过,依旧呼唤爱的评论!请告诉我对剧情的感想,啵啵!!!
【本章阅读完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