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家财大气粗,连马车都金碧辉煌,车内极其宽敞,有金丝绣的软垫,雕花的暖炉,青瓷的茶具,车内还点了熏香——不知是什么香,味道很清新淡雅,熏得他越发昏昏欲睡,于是晏惊棠歪着头靠在角落里,半眯着眼睛一副要睡死过去的样子。
林意之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圆领袍,外罩一件月白色的长衫,上面绣着精致的兰草纹样,流苏玉饰也是不要钱似的往上挂,仿佛一只开屏的花孔雀,谁料一路上被人夸了个遍,该看的人却一眼都不看,顿时有些不满地要跟晏惊棠搭话。可从来都是一群人捧着哄着这位金贵的小少爷,他何时这般哄着别人过?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硬邦邦道:“喂,就要到了,你别睡啊。”
晏惊棠有气无力地回:“欺负我常年不在盛京么,我可记得路,还远着呢……”
他断断续续地说完,又闭着眼睛没声了。
林意之一时无聊,低头装作喝水的样子,实则抬着眼尾偷偷看他。
林意之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病,自打那日听雪会再见,他心中对晏惊棠就有了一些奇怪的感情,一见他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就想看他笑,想叫他多看看自己——所以尽管经过他爹和李泽玉提醒,心中隐隐知晓晏惊棠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忍不住想要对他好。
大概是因为成日被盛京一群看厌了的庸脂俗粉捧着,没见过这般姿容的人吧。
他的目光扫过晏惊棠尚且有些苍白的眉眼,形状优美的鼻梁,辗转落在浅色的嘴唇上,脑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他被那蒙面的小狐狸精亲过,嘴唇湿润泛着红的样子……
“咕咚”一声,他咽了咽口水。
其实声音不大,但林意之做贼心虚似的瞥了一眼晏惊棠,又慌忙收回目光,红着脸别开视线,假装赏景,又不说话了。
晏惊棠的呼吸越发平稳。
等到陵水河,马车缓缓停下,晏惊棠才悠悠转醒。
西北依然战事不断,晏惊棠至今为了军费和粮草四处周旋装孙子,这些个公子王孙却不知道从何处弄来两艘画舫,两层楼高,红木雕花,翠卷珠帘,比寻常百姓家的院子不知道大了多少倍。
他叹了口气,被林意之拉着上去。
这群爱玩的公子哥儿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是以画舫上大多是一些熟面孔,在听雪会上都见过,晏惊棠端着笑挨个招呼过去,直到见着一个眼生的,顿了顿,方才问:“敢问阁下是?”
那人看起来与晏惊棠差不多大,一袭朴素的青衣,洗得有些发白了,与这些公子哥儿显然不是一个风格,像是进了孔雀窝的野鸡,听见晏惊棠问,才抬起眼睛看他,相貌不算出众,眼神却异常锐利,几乎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看了一会儿,方才行了一礼,低声道:“在下宁乘风,见过定北侯。”
晏惊棠心中一动,笑容却不变:“宁将军不必多礼,日后都是同僚,还望宁将军多照拂才是。”
宁乘风道:“自然。”
打过招呼之后,晏惊棠就进了二楼的房间,反正他对赏景并无太大兴趣,看来看去都一样。再者河上风凉,周遭人叽叽喳喳地说话,吵得他头疼。
林意之跟着他进来,见他扶着额头一脸疲惫的样子,便问道:“你累了?画舫上有厨子,我从合玉楼请的,要不要吃点什么?”
看来这次游玩也是他牵的头。
晏惊棠摆了摆手表示不用,随后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示意他坐下,问道:“宁乘风为何会在此,你与他相识?”
林意之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他曾是我爹的门生,打过几个照面,我爹叫我多关照他些罢了……”顿了顿,又问,“怎么,他惹你不快了?”
晏惊棠挑了挑眉:“我那么小气?”
林意之刚要点头,撞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尴尬地一抿嘴,口不对心地否认道:“没有。”
正说着话呢,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紧接着画舫似乎靠了岸,船身震了一下。
晏惊棠手中的茶水泼洒出来,烫得他手指一缩,眉头皱起来,询问道:“发生何事了?”
外面却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回应。
林意之出去看,噔噔噔跑下楼梯,见了一位穿着低调的老太太,他愣了一下,连忙俯身跪拜下去。
老太太往画舫楼上看了一眼,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没挡住。
林意之朗声道:“参见太后娘娘!”
这嗓门不小,晏惊棠自然听到了,一向冷静自持的定北侯难得有些慌乱,攥着杯子的手指发白,往窗外看了一眼,一时间跳窗逃跑的心思都有了。
思想交战好一会儿,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
晏惊棠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方才起身,赶在太后上来之前下了楼,面色平静地叩下去:“微臣晏惊棠,参见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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