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晏惊棠只觉眼前一阵黑影掠过,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后腰腹被人搂住往后一扯,后背贴上了一具温热的躯体。
耳畔生风,身侧一柄漆黑的长剑飞出去,剑未出鞘,剑鞘顶端迎着雄鹰的脑袋撞过去。
雄鹰的眼睛何其敏锐,感受到危险,当即扑棱着翅膀往上飞。剑鞘擦过雄鹰的爪底,重重地撞上了它足下缠着的锁链。
只听“叮——”的一声,雄鹰被骤然紧绷的锁链拉扯着往下落,口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哀鸣。
林意之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晏惊棠,为方便及时收手抓住那畜生,镣铐另一端一直抓在手中,谁料出了这番变故,手中镣铐来不及松开,也被拉扯着整个人向前扑倒,脑门嗑上了地面,发出一声惨叫。
沈榷将捂住晏惊棠耳朵的手松开,娇滴滴地缩到他怀里,做作无比地叫嚷道:“这是什么?吓死人家了啦!”
他今日又穿了裙子,还做了妆面,伪装成娇娇俏俏的鸢兰模样,还用面纱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掩住了下半张脸。此时香肩微颤,凤目含水,端的是一副美人垂泪,惹人怜惜的模样。
晏惊棠顺势将人往怀里一搂,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赞了一句:“做得不错。”
沈榷眼睛一弯,低头在他脖子上偷了一口香,随后抬起头来,“心有余悸”地看了砸在地上扑腾的雄鹰一眼,娇声道:“还好侯爷没什么大碍,多亏了卓清哥哥武艺高超!”
什么都没干的卓清嘴角一抽,但晏惊棠都默认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这莫须有的功劳应下来:“鸢兰姑娘谬赞了。”
另一边,林意之已经被人扶了起来,将那镣铐扔给一边的小厮,气势汹汹地跑过来要与晏惊棠算账:“晏惊棠!你故意的是不是?”
这就属于是恶人先告状了。
晏惊棠也不恼,目光含笑地看着林意之:“世子爷何出此言呐?”
锦衣的青年半仰着头亭亭而立,身姿又瘦又长,墨发瀑布似的垂落身侧,衬得那腰窄如刀,身如青竹。
林意之被他那一身淡然的清贵气扑得一愣,眸子一转,猝不及防地对上他的双眼,连呼吸都窒住了——那双眼睛颜色极深,眼睑温柔地垂着半遮了瞳,目光落下时好像蒙了一层雾气,似是跨过了万水千山,能直入人心。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撞进了春水里。
站在一边的沈榷冷眼旁观一会儿,见林意之看得出神,且丝毫没有移开目光的意思,“害怕”地直往晏惊棠怀里钻,挡住了林意之的视线:“侯爷,这位大人的眼神好可怕!”
林意之方才反应过来失态,耳根子有些发红,恶狠狠地剜了沈榷一眼:“闭嘴,我与晏惊棠说话,有你什么事?”
沈榷嘴巴委屈地一瘪,抖得更厉害了。
“别乱说,”晏惊棠嘴上呵斥一句,眸中笑意却更深,把沈榷搂进怀里,抬起衣袖将他遮住,摆明了要给他撑腰的姿态,对林意之道,“晏某家教不严,将他惯得无法无天,世子爷见笑了。”
林意之本来是想来找晏惊棠吵架的,孰料这“旧恨”一改往日的刁蛮样,摇身一变成了个笑脸迎人的谦谦君子,他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有火也发不出。
气势不由自主地弱下去,声音也小了:“刚刚是不是你叫人撞那链子,害我摔倒的?”
晏惊棠失笑:“我方才进院子,步子都没落稳,哪里反应得过来?想来是手下人护我心切,又恐伤了世子爷的爱宠,打偏了罢。”说罢朝后方看了一眼,“卓清,还不来向世子爷陪个不是?”
卓清了然,顺着他的话道:“属下护主心切,一时不察伤了世子爷,回去定当自行领罚,还望世子爷恕罪。”
认错态度诚恳,礼节方面也做得滴水不漏,给足了林意之面子,又丝毫没有计较林意之驱使雄鹰乱飞伤人之事,可以说是恭顺之至了。
再计较反而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林意之撇了撇嘴,侧身让出一条道来:“算了,本世子大人大量,不与一个小侍卫计较。”
后方的李泽玉等人也围了上来,他将卓清落在地上的剑捡起来递回去,又细细打量了卓清一番,才回神对晏惊棠笑道:“惊棠,你这小侍卫功夫可高,那一剑扔得又准又稳,我看全盛京都挑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来。”
晏惊棠也笑:“端王殿下快别抬举他了,全盛京谁不知道您府中才是高手云集?”
两个笑面虎这么和风细雨地一碰,连个响都听不到,沈榷却敏锐地从中嗅到了硝烟味儿。
接着,李泽玉的目光落到了沈榷身上,只是轻轻一点就别开了眼,问道:“这位是?”
晏惊棠伸手将沈榷额上的鬓发拨开,含着笑对上了他那一双澄净的眼,冲他眨了眨眼睛,而后才拉起他的手,对李泽玉道:“他叫鸢兰,我前几日从添香楼买回来的人。”
说罢,又轻轻拍了拍沈榷的手背,语气说不出的宠溺:“鸢兰,还不见过各位大人?”
沈榷立在晏惊棠身后,感觉到诸多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一道格外扎人。他弯了下眼睛,也不仓皇,只是微微服身行礼,一双凤眼流转着瞟过面前的一干贵族子弟,带起潋滟的水波,真真是十足的勾人,面纱下的薄唇轻启:“奴家鸢兰,见过各位大人。”
声音又娇又软,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在场许多人都是添香楼的常客,自然听说过定北侯这一桩风流韵事,只是鸢兰实在籍籍无名,想必是长得不怎么样,遂大多人都把这当个笑话看。
没成想今日一见,发现是这么个绝妙的美人儿,纷纷暗自懊悔为何自己没有早日发现,叫定北侯这个病秧子捷足先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