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妹妹,你当真会分对错么?”原来是曹植的长姊曹银。
曹银见崔缨身上穿着赤红色的白狐绒里鹤氅裘,质问道:“我阿翁的衣被,无不用了十年以上,且每年都要拿出来清洗修补。你却不分场合,小小家宴都敢穿着一身绣衣华裘,是怕人不知你们清河崔氏高贵么?”
崔缨赶忙解释是曹操所赠,但曹银似乎有些不依不饶,继续道:“我阿翁赐你的,便许你在府中随意穿着了么?你知不知道,阿翁一直严令,府中上下衣着,皆不得有违礼制,我今日当堂指出是为你好,你还——”
“银儿——”卞夫人打断她的话,淡然道,“你妹妹新近入府,很多规矩还不懂,作为长姊,理应心平气和指点才是,不可苛责,今日之事,便罢了吧。”
“母亲!”曹银提裙上前,“她崔缨不识礼数,难道她屋里的婢女也不识礼数么?依银儿之见,就该将那几个伺候不周的丫鬟婆子,各打二十大板!”
崔缨闻言慌了,连忙给曹银跪下:“长姊姊,缨儿错了,请你饶恕缨儿屋里的人,她们是无辜的。”
“哎呀!你起来说话!”曹银更生气了,用户扇指着我道,“说几句便给人跪下,跟个乡下丫头似的没见过世面,亏你还出身清河崔氏呢!”
(注:以上故事情节来自起点中文网小说《汉魏风骨》第二卷长干行中的第二章家宴。其崔缨是女主,有兴趣的友友们也可以去看看!写得也很精彩的!)
崔旸旸见状,实在忍不住暗骂道:“此等宴会搞得如此乌烟瘴气,真烦人了!如此唇枪舌剑,家将何存!”
又听闻曹银取笑其妹崔缨“乡下丫头”,亦无法忍住,高声回道:“银姑娘说得极是。主有过,则下谏不力,且误于主。
故而,我认为不该仅仅惩罚缨妹妹房里的丫头婆子,更应该纠察司衣处,是不是背后有人使眼色,下绊子?如此说来,司衣处五百人,请银姑娘一一彻查之!以还缨妹妹清白!”
曹银见状,哑然失笑。卞夫人见状,脸色一沉,好似被崔旸旸说中什么似的,但宴会上不能表明,只是安抚道:“银儿,缨儿,旸旸,尔等皆不可无礼。此事就此作罢!不可再闹!”
崔旸旸、崔缨、曹银皆拜之,此事过去,刚好曹操回府,大家也就平安无事地过完宴会。
宴会毕,众人皆散。独崔旸旸故意说找宴会上掉的簪子,拖延到只剩卞夫人和其二人。
崔旸旸见四周无人,先跪拜道:“今日宴会上唐突主母,请主母责罚!”
卞夫人扶起崔旸旸,道:“我知你心,况且你妹妹受辱,汝安能坐视不理?”说着,卞夫人双手握住崔旸旸的手,轻声道:“请随我到后堂一叙。”
崔旸旸也欣然跟从。到了卞夫人的卧房,卞夫人也坦言道:“汝今之言论,虽有替妹鸣冤之意,但其言有一策,却令我恍然大悟。”
崔旸旸知道卞夫人说的是什么,便道:“主母莫不是指的是借缨妹衣绣之事,彻查有司各处?”
“然也!”卞夫人长舒了一口气,道:“我虽推崇节俭,明禁奢华物,餐食禁浪费,衣袜勤洗换。可即便如此,仍效果不大,府内依旧支大于入。”
说着,卞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而笑道:“而如今,我闻此汝言,好似明白,但未全知。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一二?”
崔旸旸受宠若惊,跪道:“不敢当,夫人言重!小女一妇人,哪有什么见识?”
“休得过谦!”卞夫人见她这样,也也不是滋味,“你且实话实话罢了!我正需此急!”
崔旸旸眼见卞夫人如此诚恳,便把早已藏了好久的怀中书简呈递给卞夫人。卞夫人拿过,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论节俭疏
主母在上,而从检束德,非上身先力行之,下而从之也,为枝独茂植不强也。故晁错有论贵粟疏,贾长沙有论积贮疏,而使富足康乐,以引于民而导于主也。
今府中合一,集有司者之广宗已逾袁氏,加以安防盗贼之金固,而仍入不敷出者,何也?人有盘根,库有错节,除一害而恐百病生,未能交叉尽断根也,使青衿者未尽其力也。
多不足,府之弊病也!多,生于放纵;不足,缘堵塞不疏。不疏,如雪衮鞠,小家亲戚入之。虽有林中王,而鸟兽成势,一朝聚而攻之,其威何在?故令其不饰华丽,但使约束,而不能利也。其由如下:
主母崇减衣食,尚风节俭。而此乃堵之术也,非疏之方也。衣食之本固不可弃,而府中百人之群,何以缩之?既而减之,不平滋生,怒怨骤然。是以所谓节减者,乃杂事合并,剪其余枝,养于主干。
吾观府中上下,大有司者五:司衣、司食、司行、司住、司珍、司教、司礼等余,各司有少则百人,问其何者?司管者答曰:“府中贵妇公子及其亲眷繁,故奴婢不可不多。”
此不过大有司者,而大司者其内有管其小司者,以司衣例:小司有市者,筛者,监者,询者,运者,量者,设者,织者,裁者,缝者,浣者,晾者,熨者,饰者,奉者,终而近侍者献上。其间烦琐,敢问司衣如此,他之大司者则如何?
诚知主母心于节俭,为主君谋资,天地可鉴!非言之过,而于此上改之曰:节源者,非乃紧其物,而为并多余。如市者、筛者两工,并为一处,假称初衣者,而筛需识别,则以正为主筛,以副为掌市。若此,更无增人,亦无朋群。
故晁错言:“方今之务,莫若使民务农而已矣。欲民务农,在于贵粟;贵粟之道,在于使民以粟为赏罚。”以此类之,若退有司者数,莫若使职少位高已矣,如农迫其得赏免罚而贡米,则可工迫其争一位分而输财。其中往来,导于主母。
乱曰:此乃小儿之言,倘犯主母,跪请见谅。但希冀为主母效力,若不效,请治吾之罪,虽死无怨。女旸叩首再拜,不胜惶恐。
卞夫人读罢,其中典故虽不知,但其他道理,她亦明了。不自觉地看着俯首跪拜的崔旸旸,深觉此女有治理之能。
卞夫人亦决意道:“此书之言,实在知理。待我致于主君观之,再作定论。”崔旸旸乐而应之,色不惧。
曹操见过崔旸旸所书,便传唤崔旸旸,压着声音怒问道:“汝妇何德!敢言政务!”
崔旸旸三叩首,道:“昔武帝欲除匈奴之患,而国内空虚,窦太后见此,与王太后议,假借赌戏之游,输者自罚金银首饰。如此,后庭攒集百余钱赠予武帝。财虽不多,但彰显前朝后庭之同心同德。如此,小女亦并非冒功图名,唯愿效力于曹公,以成明公霸业!”
说着,崔旸旸不免急出泪来,十分坚决地恳求道:“若小女不效,请明公治我死罪!小女死亦无憾!”
曹操又问道:“哪怕你这么说,我亦不许,汝又该如何?”
崔旸旸只好收起眼泪,不卑不亢的回道:“那请明公销毁之,以全明公慧眼辩假之盛名!”
曹操其实亦是同意崔旸旸所书。但其女子也,恐其日后专擅,故而出此言试探之,见崔旸旸所答皆为曹公,姑且信之。再说,崔旸旸亦言有误,请责怪其人。如此,曹操将信将疑,默许崔旸旸之策。
而后,崔旸旸调入曹植所府,试其治管府中上下。而曹植自许安安之事,便对崔旸旸有隔阂,不愿与崔旸旸同居,遂搬至离崔缨不远处。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