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崔旸旸开始着手准备治家时,突发事件——堂叔崔林之父崔绣病故,终年花甲。崔旸旸和崔缨只好归家奔丧,灵堂上崔缨哭得厉害极了。
外人见状,无不夸赞崔缨真孝女也!崔旸旸劝慰崔缨莫要过于悲怮,不然伤及心肝,有损体质。
“唉——”一声无奈地长叹划破天际,崔旸旸徘徊在庭下树。水袀筠见状,上前给崔旸旸披上披风,关心道:“姑娘,也请节哀,长吁短叹伤身啊!”
崔旸旸很是无奈地答道:“我知道,但也真替缨妹妹不值。”水袀筠不懂其意,眼巴巴注视着崔旸旸。
“缨妹妹自幼不生长于崔家,如此哭甚,不过是怕世间蜚语:汝即为崔家女,安敢不为崔家人悲怀?我亦不能免俗……也只得落泪以表哀伤。”崔旸旸说着说着,也自嘲道。
“姑娘,这想必是孝道之传也,何须多虑?”水袀筠宽慰道。
“正是如此,才觉得后怕。缨妹妹与堂祖父有何干系?她可曾受恩于崔家?既然无有,又为何迫使她哭于灵堂邪?你看看那些来吊唁的宾客,个个跟优伶似的。缨妹妹哭得越厉害,他们就越喝彩,这哪里是追悼,不过是戏弄罢了!”崔旸旸越说越气愤。
“所以,姑娘今天才大叱赶走他们?”水袀筠这才理解,今日有宾客不停赞许崔缨之哭孝,被崔旸旸用“缨悲不自胜”的理由,一并打发出去。
“堂祖父也是可怜,冷冰冰的尸骸躺在那里,还要为崔家百年风骨的名声‘操心劳力’……”崔旸旸自觉可笑道。
水袀筠也无奈摇了摇头,道:“士族与豪强的区别,不就在于一个是有文化装面的,一个是财大气粗的,如此而已。”
“对啊……如此而已。所以,那可怜的云姑就白白地死了……”崔旸旸又想到当初为保崔家清白名声而被刺杀致死的云姑,“说起来,今日晾哥哥没到?”
“晾公子告病,说是悲伤过度,所以不能前来。”水袀筠示意道,其实都知道崔晾晾是无法原谅当初崔绣与张文才“合谋”害死云姑,所以不想前来。
“兄长,真奇人也!”崔旸旸感慨道,“能不意血脉之亲,不惧道德之束,以内外公平以准身也!”
“姑娘此话何意?”水袀筠不能明白。
“自周公定周礼起,以宗法为根,则以道德为法。而其最为虚相,以血缘联之左右,凝结势大,则公道不存也!”崔旸旸若有所思,担心道:“唯若不破血缘,则无平等而已。无若对等,则民将不民,国将不国!”
“那姑娘血缘者又为何者呢?”水袀筠好奇问道,只见远处飘来一个声音,“血缘者并非同承血脉,君臣、夫妻、朋友、同事皆可为血缘者。故而,只要血缘仍存,则休进步可言。”
崔旸旸和水袀筠回头望去,原来是崔晾晾。崔旸旸大喜,一路小跑过去,“兄长,汝之何意?”
崔晾晾则拜而笑道:“旸妹妹,听闻你将要修整植公子住处,故而来此进言。”
“诶呀!兄长莫要折煞我也!”崔旸旸被这一打趣,弄得好不自在,“兄长,非亲者何为血缘?”
“虽非亲故,但心相连,则意识血脉联之。故而,我劝我妹:汝乃自本身,不可为他人劳力之。汝之所为,只为汝愿如此,并非恩泽下人,报答上级,逞能于所爱之人。如此,汝才能公平理事,不受连累。”崔晾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讲明白,但还是加重语气道。
崔旸旸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笑道:“我之为也,只为我愿尽己力,解府中之财困,并非我为报主母与曹公之恩,或为逞能炫技于植公子于前。”
崔晾晾拍了拍崔旸旸的肩膀,默默地点了点头。不过几日,崔旸旸和崔缨返回府中。
崔旸旸正式来到曹植的住处,只见府中奴仆夹道相迎,崔旸旸观望着这群奴仆,先也不讲什么,只是打个照应,就让他们各自忙碌去了。
关上门,崔旸旸就坦率问道:“炜烨,汝可知查清府中构造?”
陈炜烨义正言辞汇报道:“如姑娘上表所言一致,府中分三派,一为原袁氏之旧仆,以黄弗首;此类由于熟悉原府邸,故主母不辞也。一为今曹氏之新奴,以董予首;此类是主母为权衡袁氏之旧而设置。而最后一类是以邓祜首,此为植公子之乳母故。”
崔旸旸丝毫不惊讶,笑道:“那我明白了……”此时,崔旸旸心里已有一计,吩咐水袀筠道:“你去告知此三人,明日来此议事。”
第二天一早,就见三人早早来到,崔旸旸也上前请她们入席,谦虚道:“我初来此,不懂什么道理,故而还望各位先辈多操劳。”说着,崔旸旸拜谢三人。
“不敢当!不敢当!姑娘说的哪里话!”三人都不知道崔旸旸这时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都只好敷衍笑笑。
“诸位都是打理府中上下的好手,故而吾想从中选取一人作为近侧,协助理事。”崔旸旸说着,眼神诚恳地望着她们。
“这……”三人都不说话了,崔旸旸见状,又赶忙示意身旁的陈炜烨。陈炜烨不急不慢道:“诸位,实不相瞒,女公子确实直属主母。但是,女公子来此是想与其同心同德,这样女公子也好交差啊!不然,女公子何必单独会照汝等呢?”
“炜烨,你别说了!”水袀筠故意拦住说,“反正女公子到时候上报御侍人数,就不从这个府里选了呗!”
“啊?”三人眼睛一亮,“御侍?”水袀筠见此,继续说:“你们还不知道吗?听闻下月主母要重新调换御侍。”
“好了!好了!袀筠,你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讲!”崔旸旸也赶紧打断说,“说了,她们也未必相信,别难为她们了。”
水袀筠站在三人中间,小声嘟囔道:“姑娘是从主母身边来的,难道我还会欺骗她们不成?”
“唉!你们下去吧!一个以势压人,一个不过思考,留你们何用!”崔旸旸叹了一口气,陈炜烨、水袀筠只好悻悻离开。
离开后,崔旸旸再次念道:“你们看看!我身边就这等货色!怎么能交差主母的任务呢!谁能知我心!”说着,用袖子擦拭眼泪起来。
“女公子,不必惊慌。既然你有心,我们岂能无意?”三人异口同声道,崔旸旸闻此大喜,赶忙握住三人的手说:“有此三人,我无忧也!”
“只是……”三人犹犹豫豫,“不知道姑娘如何选取近侧?”
崔旸旸则收起眼泪,答道:“这不难办!但是我们又得让主母知道这是公平选出来,所以只要你们三人中谁更有‘实力’?”
崔旸旸特意强调“实力”二字,三人各自心领神会。
果然,不出几日,就见黄弗私下递锦袍一件,说是为贺新主,所以命府中织女连夜缝制;而董予则抽空呈精雕一座,说是愿报新主之知遇之恩;后邓祜则以碗盛饭,饭内有金银数条,说愿新主体康常健。
崔旸旸看着这三人送上来的礼品,感动地说道:“有此三人之实力,何愁不兴府乎?汝等为复兴之业,尽心至此,必须以‘举身尽力,以表示范’广而称赞之!”
三人都不好意思低下头,崔旸旸又继续悄悄咪咪说道:“反正下面的又不晓得其中内情,把这件事以光辉事迹宣传出去,岂不共赢?”
三人相视而笑,“还是女公子有心!”说罢,跪而拜之。不久,陈水二人便命府中奴仆们全都聚集在前厅。
崔旸旸望着此阵仗,三人也正准备享受表彰。崔旸旸走到主位席座,深呼一口气,然后凛然转过身来,高声厉道:“因三人示好媚上,此乃物证!”说着,指着案上的礼品,继续道:“故而从今日起,解除黄弗、董予、邓祜三人府中一切职务!”
三人闻此,一脸震惊,立马意识到自己被崔旸旸圈套了,不服站起来道:“姑娘!此物你又何证据是我们的!”
崔旸旸也不惧怕,走向前,望着跪倒在前厅的奴仆们问道:“此三人的这些珠宝衣物,难道不是从你们身上搜刮而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