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心大,儿子出门丝毫没有担忧,反而兴高采烈的不行。
“去燕京?去燕京好啊!又能见世面,我年轻时候就去过燕京呢。”
这是张桂花原话,小老太太精明的很,知道小子收了稿费,一分钱也没多给,连夜纳了两双鞋底子聊表“三寸春晖”。
方兆中走了不足一天,悦宾饭馆少了一个县里知名人物,张桂花骑车买菜路过街口,正逢“老妇联”在开会。
“桂花,你儿子去哪儿了?一镇日不见人影儿了呢。”
张桂花稀罕的谦虚了两嘴:“他们有他们的事情要忙,我们哪管这么多。”
“东边胡同那家王老婆子,不瞧见桂花她儿子和一位女青年去了火车站嘛,指不定是私奔!”
一阵唏嘘声响起,“老妇联”们思想还没转变过来,纵然改开了,男女一同出行落在眼里仍是私奔。
小老太太刹停了车,犯了难似的:“我一老太太哪能知道那么多?听说是进燕京找什么人民文学出版社呢,是什么编辑邀请他去……你说这谁知道是干什么,真是的。”
几位“老妇联”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位问:“人民文学是什么?”
另一个“妇联同志”嫌弃似的拍了拍手,笑啐道:“我呸,你个丢人现眼的老文盲,人民文学出版社都不知道,前几年广播里念了伟人《词六首》,就是那儿发的!”
余下几位老太太虽然也没听说过人民文学,但一听后半句,立时“哎哟”起来,神色也郑重了:
“这……桂花他儿子,不会要去燕京接受表彰了吧?”
“哎哟!这不能吧?”另一个近乎尖叫起来。
“谁知道呢,那女同志是干吗去的?”
“说不定人俩早登记对象了,就你嘴巴碎!到时候真成了表彰对象,看你怎么收场!”
而张桂花呢,就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蹬上自行车,昂首挺胸买菜去了。
住进了人文社大院的招待所宿舍,就意味着方兆中正式开始了他的改稿生涯。
夜凉如水,北地的夏夜极具诗意,树影,月光,与灯影交相辉映,大院里不用开灯,明亮的月光直接能照亮夜路,唯一的缺点是隔音不太好。
方兆中提笔,正打算从断章处续写。
改长篇,就要改的具体仔细,要学古龙那套写法:
阳光,自外面斜斜的照进来,
照着他两条泼墨般的浓眉,照着他棱棱的颧骨,也照得他满脸青惨惨的胡渣子直发光。
这是《绝代双骄》里写燕南天出场的那段。
为什么这么写,为了炫耀文笔么?
当然是为了稿费!
就像当年鲁迅为什么写“一株是枣树,另一株还是枣树”?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吗?
那当然还是为了稿费了!
就在方兆中暗自感慨前辈水文技巧高深莫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