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鄠复安南,爱州土蛮首领杜守澄是出了大气力。这厮却也不为朝廷,与朱道古一般的算计,要自做安南都护,因着南诏俘虏给南诏王上表,但使他镇安南便尽杀城中官军归附,不想却吃李鄠察知了,先动了手。现在爱州土军兵马使杜守浊便是他兄弟,爱州之蛮无有不从的。
驩州蛮酋唤作区乌,不知如何吃南诏扶邪都统赵诺眉杀了,现今州中大酋数扶邪县令麻光高部,南诏拓东节度使杨缉思攻杀蔡袭一役,这厮曾押五六千蛮兵往助。
峰州土军兵马使便是林西原七绾洞洞主李由独,累世忠顺,输租税,助防冬兵守戍,李涿在镇时,峰州刺史以为不如罢防冬兵,专任李由独。杨缉思诱之,以外甥妻小男李溠龙(溠音炸),李由独便降了南诏,南诏乃得肆毒于安南!诸州之蛮也数这李由独势大,麾下号有蛮兵十万,其三子李浸龙、李波龙、李溠龙皆有勇名,蛮中号为三龙驸马!范昵些围邕州,六万人马峰州蛮居其半!
张节度说他非无勇,只是乏计,安南城池坚固,段酋迁为人持重,只是坐守不动,他是无可奈何!且将士也畏蛮势大,不愿进讨!”又数说了诸镇兵力及都将姓名才住了口,他禀事总是如此,有条有理,有头有尾。
高骈点头,却问道:“持中,浸波溠可有出处?”王殷想了想道:“有的,《周禮·夏官·職方氏》:豫州,其浸波溠!”高骈道:“是了,我想来必有出处的!李名山(李涿字)误国不小,惜哉!李太师(西平郡王李晟,死赠太师,李涿之祖父)、李司徒(凉国公李听,死赠司徒,李涿之父)竟有此子孙,辱没不小!汝当谨记!”高浔拜下道:“孙儿记下了!”
高骈问道:“张公可说及了李骠骑?”高浔道:“并无说及,只说韦骠骑贤者!”高骈道:“看来李氏颇有来历!允德,长安中贵可有李姓者?”李迪便道:“有的,左军神武军军使李道雅!”他是高骈旧年的好友,父亲是神策军校,他却好文,一心要举进士,到如今却依旧是一名不沾,因此人也变得沉沉郁郁的。吃高骈强拽了来观海的,一路上话便不多。
高骈将头摇着一点,道:“走,往军中看看去!”王殷看他似有眉目,便又问。高骈笑道:“间之招之!群蛮若能为我所用,则南诏不足破!然间之在我,招之在我,彼疑不疑,降不降,则不在我!故未可先言成败!若间之彼不疑,招之彼不降,则需恶战!海门之军如何尚不知,邕州之军一时难用!”往城上营中看了一回,高骈心中也有了结论,海门之军也用不得,一者是无战意,二者便是人马乌合,三万二千人来自十四镇,土音各异,恶战时如何布阵齐力!
第二日晨参,李维周携着韦仲宰一早便过来了,与高骈一起受了拜。高骈一一点了名识了面,便道:“尔等无忧出战,蛮势大,且休养以待隙!”李维周肃着脸将头一点,道:“此乃不昏!”高骈道:“虽则如此,战不可忘,蛮一旦突至,素无准备,何以应猝?自明日起,凡不在值之军,日于校场操练,听鼓而集,吹角则罢。一不如法,责而宥之;再不如法,系而杖之;三不如法,徇而斩之!一旬休沐,两旬一宴,尔等可知了?”众将拜出应道:“知了!”高骈再问:“可知了?”众将再应道:“知了!”三问三罢,说了些细节,散了。
第二日四更鼓响,高骈便下了地,梳洗罢了,在小厮的伺候下裹了久不穿用的明光甲,也不吃酒食,提了长剑,打马直奔校场。此时高浔早已在校场列了旗鼓,燃了油炬。高骈驰到讲武台下,下马登台,拄剑而立,不略作休息,便下令击鼓。此时五更鼓未响,众将士犹在梦中,及闻鼓声,纷纷跳起,穿衣裹甲,掇枪摸刀,人寻伙,伙寻队,混乱不已。及鼓声止,犹有三分之一未到。高骈一脸肃杀,一动不动,待众都将皆报已集,他才开口嚷道:“军者,因敌而动!敌者,乘隙而动!何谓隙?城壕有缺为隙,人心无备为隙,敌无时不可至,我等岂可以五更为安?可知了?”
“知了!”
“可知了?”
“知了!
三问三答后,高骈又道:“明日鼓声止而未到,差一刻者杖二十,差二刻者杖五十,差三刻者杖一百,可知了?”又是三问三答,接着便申明军法,申一条,核问三过。过后才是操练,说了细节,三问三答之后,军分左右,中划界河,高骈便挥旗指挥,进则鸣鼓,退则吹角。左军迫近界河而退,右军迫进界河而退,是为一合;旗再挥鼓再鸣,左军再进而止,齐搠刀枪三次,右军再进而止,齐搠刀枪三次,两军齐进,界河一交便齐退,是为二合;两旗齐挥,左右军齐进,至界河交兵格挡喊杀,角鸣,两军齐退,看旗再返军至界河,再齐搠枪三次,是为三合。三合之后又是三合。练兵之法,总是大同小异的,这些对诸镇将士而言并不难,难的是步伐齐整、动作齐整,最难的是与他镇的齐整。当日近午而罢。
第二日却是五更鼓,也有挨了杖的,将昨日所申军令又申了一过,又是与昨日相同的操练。第三日是三更鼓,还是有四五人迟到,因着两日已反复申令,吃斩的也不喊冤。过后,李维周倒闹了一场,责他暴虐士卒。高骈还是以静持心,佛脸相待,不争不论,我行我素。士卒但能饱食暖衣,无伤无病,半日操练实非苦事,至于赏罚,既已申明,便不得不行。非此安能胜南诏数倍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