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凝瑶听了母亲讲的故事,不但没有振奋起来,反而更加沮丧了。
她看到了母亲脸上幸福的笑容,怎么还能不知道故事里的那个小姑娘就是母亲她自己。自己能像母亲那么好运,被外公许配给的正好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情郎。
少女的忧愁沉浸进时间的河流里,不可挣脱地朝着远方奔流而去。
直到刁府外面响起的喜庆的鞭炮声把刁凝瑶惊醒了,感受着耳边传来的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欢笑声,刁凝瑶知道,是南昌王来接亲了。
“王爷,今天不作出一两首脍炙人口的诗,可领不走我妹妹!”刁凝瑶很熟悉,这是她大哥的声音,大哥从小就一直很宠爱她这个家里最小的妹妹,还因为她挨过父亲的揍。
“就是就是。”这是二哥的声音,“妹妹从小到大在家里没受过一丝委屈,南昌王你要是……”
“呜呜呜……”
刁凝瑶知道,这是二哥的嘴又被大哥捂住了,明明平时在旁边,她看到这幅场景,都会不自觉地笑出来。可现在不知怎的,却是流下两行清泪。
屋外迟迟没有人开口,即使刁凝瑶在屋内,都能感受到那股沉重的气氛。
终于,外面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作道,
“喜气拥朱门,光动绮罗香陌。行到紫薇花下,悟身非凡客。”
“不须脂粉涴天真,嫌怕太红白。留取黛眉浅处,画章台春色。”
大家都万万没想到南昌王竟然有如此诗才,于是之前的沉默就顺理成章地有了解释,欢笑声又一次传遍了庭院前后,仿佛刚才的寂静只不过上天给这对新人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吱啦”一声,门被打开了,幸好刁凝瑶早早地就把扇子树立起来,挡住了自己的面容。
有人伸过来一条红绸缎,刁凝瑶安静地抓住。
绸缎的两边被提起,中间的红绣球自然地垂落,形成了一个圆润的v字。
刁凝瑶剪水的双瞳轻轻往一旁瞥去,却只隐隐约约见到一抹黑红掠过。她感觉自己这位的“郎君”好像觉察到了她的视线,于是有些慌张地把那绣着山水图的折扇又往面上贴近了一些。
看不到前面,刁凝瑶只依靠着那条红绸缎上传来的力指示着方向,出府,上马车。
一路敲锣打鼓着,转眼间就到了昭庆宫。
本来路上还有个针对新娘“拦轿”和针对新郎“下婿”,不过李刁两家商量过后,以安全为由把这两项的取消了,于是车轿得以长驱直入,一直到南昌王府门前才缓缓停了下来。
马车刚到,几个穿着青衣小厮打扮的人就冲了上来,将红色的毡褥(zhan ru),也就是后世的地毯铺在马车下方,新娘下轿后脚是不能沾地的。
待到刁凝瑶牵着红绸缎走到第一段三节毡褥的尽头,小厮们又赶忙将前两节毡褥拆下,重新铺在前方。
这当然不是李弘冀刚刚开府,家里没有什么资财的缘故,而是一种成婚的习俗,因为毡褥富有色彩,而又递相传转,象征着传宗接代和前程似锦两重含义。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和春深二十首》写到:“青衣传毡褥,锦绣一条斜”,所写的就是成婚时所谓“转席”的习俗了,从中也可以看出,传递毡褥的人所穿的衣服是青衣。
走过转席,大门已经赫然在望了,门口处摆放着一副褐色、看起来就十分精致的马鞍。
刁凝瑶用剩下的左手轻轻地提起裙摆,草绿色的绣花鞋抬起,跨过马鞍,寓意着成婚之后夫妻俩能平平安安。
天色微微暗淡,一抹靓丽的晚霞在远处地位天边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此时正好是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