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鸡鸭似乎不惧人,就算是从其身边走过,也只是不情愿的稍让一让,然后继续自顾自的在一堆不知翻过多少遍的沙石中继续寻找吃食,或者这就是它们的乐趣。
刘悌廉对眼前的一切唏嘘不已,感叹道:“昔日初来凌霄,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吾村上下,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可谓煞费苦心,到如今方有这番境地,总算可勉力维持(生活),期间种种,一言难尽!”
李芗泉不由自主的点头,对少族长的“一言难尽”,很是认同,当年他们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山中,可想而知,其中的艰辛必定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这看似懦弱的一群人,却有如此坚韧的能力,让人不得不佩服。
有些絮絮叨叨、平日里露出一副懦弱表情的刘悌廉,这时却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样,他的脸上徒然显出愤慨:“忆往昔,泸州城外,政清民和,吾刘氏亦算大族,良田何止千顷,房屋何止百间,世道何其乐哉!可恨刀兵迭起,鞑子三面而来,杀吾百姓,虐吾妻儿,夺吾钱粮,毁吾田地,罄竹难书,吾恨不能以六尺之躯,尽屠北虏,还我泸州故土!”
对少族长的没来由的异态,李芗泉颇为吃惊,他失神的盯着眼前这位看似恭顺、唯唯诺诺的少族长,只见他双眉立竖,睛冒精光,浑身散发出狠勇的气息,绝不是一介文弱书生的模样。
这时,李芗泉却又忆起崖山海战后,上十万的南宋军民,随着小皇帝跳海自尽,数日后海面浮尸数万,令人悲痛欲绝、肝肠寸断。那些对大宋忠心耿耿的子民,他们为了心中的朝廷,为了心中的华夏文化,宁愿选择殉葬这一最为刚烈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选择与反抗,也不愿臣服于蒙元的践踏之下,他们,不愧是汉人的脊梁,是华夏民族精神的象征,是中华文明的一个缩影!
他们为了扞卫心中的价值所在,区区赴死,就又惧哉?!这种精神已经脱胎于一切低层次的物质需求,升华到了绝非野蛮民族能理解的一个高度。
起先,李芗泉对这种行为除了表示惊叹外,还是无法完全理解古人的心态,为了一个逝去的国家而选择自杀,这不光是信仰的问题,还需要多么决绝的勇气与毅力。
而就在这里,李芗泉从刚才刘悌廉的那一瞬间的真情流露中,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一个缩影,这些宋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其实就是古汉人的武勇与抗争。
就在这一刻,于不经意间,李芗泉感觉到些许羞愧。自己也是汉人的后代,却一心只想着离开这块即将沉沦的汉人故土,民族的尊严,已经放在比生命要轻得多的位置。他避开刘悌廉的目光,迷离的目光看着前方一汪碧绿的湖水。。。。。。
注意到李芗泉的目光有些怪异,刘悌廉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刚刚还挂在脸上的英雄气概如昙花一现般销声匿迹,又恢复往日一贯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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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刘家村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也就比一柱香的时间多一点,随着对这山村的了解更深入,顽强的刘氏族人在这个贫穷落后的村落里勉力维持的坚韧形象便在李芗泉的心头烙下了深刻的印象。
“必须离开这里”的想法虽然还占据绝对的地位,但就在这一刻,李芗泉的内心有一丝的触动,还有内疚,这种感觉一旦浸入,就再没有办法甩开,于是,李芗泉决定,利用这段与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全力以赴的去帮他们,去做自己可以做的、应该做的,哪怕将来去了婆罗洲,也会有所安慰、少一些遗憾。
“真对不起,我只能如此了。”李芗泉默默的念叨着,这时,不知不觉已走到祠堂处,远远的,便听到了一阵阵稚嫩的读书声,他不禁有些好奇,双腿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