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僧人道:“今夜得舒胸臆,心怀大畅,日后有缘,自可相见!”
凌钦霜听那声音渐去渐远,发足向下便奔,大声道:“大师可通法号?”
那声音道:“小僧法号怀……”声音却越来越小,法号最终悠悠被风吹散。
凌钦霜不料那僧人说去便去,追出一程,山间只余呼呼风啸,更不见半点影踪,无奈只得转回了山洞。经此一番相较,他心怀大畅,回味之余,不由想起一句诗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寻思片时,忽然“啊”地叫出了声来:“是他!”他恍然想起,这僧人岂是素昧平生,原来便是当日天然塔相遇的小和尚怀远,难怪觉得那声音颇为耳熟。只是阔别多日,不料他内功精进如此之速,一时未曾想到。凌钦霜朋友本就不多,重返中原,难得相逢故友,当便下山去寻。
没走几步,忽见前方隐有数点火光闪耀,在枝影旳掩映下跳荡不休,仿如鬼火。凌钦霜不由一惊,记得那里乃是大佛所在,却如何会有火光,莫非怀远去而复返?当下便往那灯光处寻去。
穿过树林,眼前便是一片绝壁,月光之下,薄雾凄迷,幽邃空灵。雾中但见一名男子立于崖顶,背对自己,眺望远方,若隐若现。那人一身紫衣,四散的黑发间掺杂了些许银丝,看年岁似已不轻。见他手执一把纸钱,便往空中撒去。纸钱悠悠飞散,如有线牵,打着旋儿飘入数丈外的火盆之中,更无一张碎纸落空。火焰被风一吹,噼啪作响,四下飞激,转眼便将纸钱吞为灰烬。
凌钦霜不见对方面容,但此人显然并非怀远和尚,料想或是在此隐居之人,该是听到了自己与怀远的啸声交战。纸钱绵软轻薄,轻若柳絮,这紫衣人随手一送,举轻若重,精准无比,纸钱更不受风催,功力显然绝非等闲,却不知在此弄什么玄虚。
“总算来了……”紫衣人显然听到了凌钦霜的脚步声,却不回头,轻咳一声,淡淡道,“故地祭祀亡魂,烦劳相候,尚望海涵。”声音嘶哑,语气彬彬,却分外漠然,好似拒人千里之外。
凌钦霜忙道:“不敢。”
紫衣人一言之后,便不再开口,又抓起一把纸钱,向空中撒去。他似是有伤,撒钱之际,轻咳不断。
凌钦霜殊无睡意,见他孤高于世,隐雾临风,颇有与世隔绝之感,当下便坐在一旁,望着飞舞的纸钱,默然无语。
两人各怀心事,一前一后,一立一坐。过了良久,纸钱皆尽,山风渐息,浓雾渐聚,紫衣人已隐于茫茫之中。刷地一声响,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手法,火光骤然而灭。
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