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钦霜牵着马,负着婉晴,穿过集镇,径往城北行去。端木竹骑在马上,耀武扬威。前方道旁忽而传来一阵朗朗的读书声:“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原来却是一所学堂,先生正在教弟子诵读本朝真宗皇帝的《励学篇》。端木竹听了,只探头望了一眼,便别过头去,哼了一声。
婉晴见一路上时有人招呼端木竹,态度甚是熟稔,看来这小鬼果真是本地人,但她心中尚存疑惑,不知城中为何竟无人知晓赵飞歌其人?他又怎知自己二人何时会来,且身携玉带?
出得北门里许,便是一片荒岭,草木甚稀。转过一道山坳,便见得前方竹林间孤零零的几间草屋。屋前有个大铁炉,炉边架一风箱,放一铁砧,犁、耙、锄、镐散落在旁,亦有不少菜刀、剪刀,果是个铁匠铺。
凌钦霜朗声道:“凌钦霜求见赵师傅。”
端木竹道:“师父进山了,不定何时回来。你们如果没有要紧事,便先等一会儿吧。我还要骑马。”
凌钦霜哪有这等闲心,便将他抱下马来,道:“好了,别玩了,我们还有正事。”
端木竹颇为失望,挠了挠头,忽然啊的一声,叫道:“忘了,忘了!”
见他快步来到炉前,拉扯风箱。风进火炉,霎时之间,炉膛内火苗直蹿。那风箱少说百十斤,霜晴二人见这孩子身子瘦弱,却有如此膂力,一时无不奇异。
端木竹道:“我要打刀了,不及相陪,二位请便。”说着进了屋去。过了半晌,却拿出一块湛蓝粗大的铁条来。
婉晴一望之下,脱口道:“寒铁?”
端木竹咦了一声,道:“原来姊姊也是行家!”
婉晴笑道:“行家不敢。点苍寒铁,封沉千年冰潭,雷殛电射而得之。其性至阴,凉似冰,色湛蓝……”
端木竹摇头道:“姊姊在说什么,我一句不懂。”说着轻抚那块寒铁,好似见了失散多年的亲人,满是爱怜之意。
婉晴一笑,心中却甚是奇怪,不知这小小铁铺里怎会有如此好铁。却见端木竹目不转睛望着炉火,待见火苗自青变白,左手便提起钢钳,钳起那块寒铁,放入炉中煅烧。右手猛力拉动风箱,炉中煤炭只烧得一片血红。他单手鼓风,火苗随韵跳跃,随风升腾,蔚为奇观。霜晴二人立在丈外,都觉热浪难耐,婉晴更几乎不堪忍受,可端木竹却恍如不觉,直是全神贯注。
天垣剑谷世代铸剑,婉晴虽未学过,却也见得多了。此时坐在一块大石上,心想:“这等炽热,便算谷里怕也没几人抵受得住。这孩子果然不凡。”望了凌钦霜一眼,二人均露钦佩之色。
这时间,端木竹已是挥汗如注,衣裤尽湿,脸亦灼得通红。火焰烧了大半个时辰,渐要熄灭。端木竹在烈火烤炙之下,神情越发委顿,已无力再拉扯风箱。凌钦霜看了良久,此时基本学会,当即抢上,扯起风箱。他的力气自比端木竹高得多了,火焰倏地变白,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