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院完全平行、互不隶属、职责完全相同,就像两面一模一样的镜子,监察百官的同时,南、北两院又要互相监察,避免监察者无人监察之弊端。两院各自直接隶属于朕,向朕负责。”
“两院之人实行全国轮调制、年俸制,每年轮换回京城之后领取俸禄。之后或在京城任职一年,或再外派另一地,监察过一地者,三年之内不得再监察此地。”
“此两院只针对领取国家俸禄之官吏,举例来说,若是平民,哪怕当街杀人亦不归两院管辖,两院之人可视而不见,但若巡捕司没有缉捕,缉捕后大理寺审判不公,刑部监审不力,则两院责无旁贷施以监察弹劾之权。”
“以后御史足够之后,县级以上官员前后任交接时,南、北都察院都要派人监督其交接清楚,尤其是田亩、税收、水利工程建设、粮库储备、财政账目之类,将监督结果在都察院封存备查,防止因循遗留。像地方的粮仓空了多少年朝廷都无人知晓、一遇灾荒便只能向朝廷哭喊、地方毫无救济之能、百姓只能饿死、发现之后又无穷的扯皮、前后多少任官员的无穷烂账,此等弊政再不容存在。”
王战打断了李邦华的迟疑后话,直接亮明安排。
“至于能否胜任,朕知道你的担心。你没有主持过抡才大典,没什么门生故吏。不过朕这南、北两院,本就是都察百官之间往来贿赂、结党营私,你依靠的只能是朝廷制度与律法,比如《考成法》。而且人员先由你与袁爱卿招募考核,再由朕的民政学院培训,培训后还有考试,所以你不必担心,只管依法行事。”
末了,王战又给李邦华、袁可立吃了一颗定心丸。
王战既不担心人员不足,也不担心人多关系多。大曌有进士功名却无官位的人有许多,这样的举人就更多了,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进士、举人滞留京城了——都是在等待偶尔空出的位置进行补缺。很多地方,官府组织的民壮队伍,其中的头目都由举人担任,可见人员之多、官位之缺、补官之难。而且,这些年党争,来来回回被免职的至少几百人,李邦华如果把他们中的某些找回来,也没什么不行,反正都得按照自己的规矩做事,自己也根本没打算指望人心与自律。平行对立的两大都察院,就不信他们每个人都能滴水不漏、齐心协力的勾结到一起,就不信他们不互相猜疑、互相警惕——有一丝猜疑便够了。
听到皇帝的话,殿上众人表情各有不同。
皇帝话中带出的巡捕司,各人听名字也能知道大致是做什么的,知道这可能也是皇帝要新设立的部司;《考成法》则让众人心头一颤:张居正死后,各人重拾风花雪月,已经惯了,谁也不愿意看到《考成法》再度畅行、不得不去从事粗鄙累人的实务。
魏忠贤腰板略微挺直,眼皮微微撩起。
“抡才大典、门生故吏”八个字则让人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尴尬。此时科举考试,主持考试的主考官取中了哪个考生,则这个考生便以其门生自居,称主考官为“座师”,虽然这考生一天也没有接受过主考官的教导。皇帝在说到都察的时候提起“抡才大典、门生故吏”,显然,对于将主考官视为老师是不以为然的。
户部之人尤为尴尬,只因皇帝特意说到了粮仓与赈灾,说到了其中因循遗留的陈年弊病。尤其是户部尚书郭允厚,最近愈发感到心力交瘁,只因太仓实在空虚,新政实在太得罪人。
兴奋的言官行列中也有人眉头微皱:圣上让南、北两院完全互不隶属,职能完全一样,互相监察,这恐怕是对言官也有了一些看法。
他们想的没错,王战是对言官有看法:王战知道史书上崇祯元年韩一良那封有名的《劝廉惩贪疏》,那里面把文官包括御史的生财之道说得很清楚。可惜他遇到了自以为聪明的崇祯,未能整肃吏治却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当然,对于王战来说,这道奏疏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根本还在于,王战不允许监察者无人监察。眼前的大曌,绝不允许都察院无人都察,反而是要在规模和互相都察上提升十倍的力度,如同两面一模一样的、时刻对照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