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客舍,只有陈老住的屋子是才入冬就烧上了炕。
十进客舍住满了人,一共入住了十四个商队和二十余个游山玩水的旅人,除了一早一晚,客舍里压根安静不下来。然而陈老却不受打扰,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坐在桌前埋头书写。
隋良从书架上拿出一卷竹简展开看,这是一篇新作,是对商路的歌颂,棉花的现世,引得商队汇集在敦煌,商队进城时,驼铃声盖过城内繁杂的人声,久久不绝。
小崽推开一道门缝,他探头进来,“舅舅,快来吃饭啊,你不是饿了?”
隋良放下竹简,问:“夫子,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陈老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别来打扰他。
“夫子,你可不要久坐,记得放下笔墨起身动一动。”小崽过去打断他,“我娘说了,久坐不动,屁股上是要长疮的,身子也会虚弱。”
“晓得了。”陈老头也不抬,“快走。”
隋良拉着小崽出门,隔壁有客商出来,双方打个招呼,一起往外走。
“今天刚回来?”客商问。
“对,刚到家不足一个时辰。”隋良点头,“你也是去吃饭?”
“不是,去串门。”
小崽看见秦大当家站在厨院外面招手,他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他拽着他舅舅跑过去。
“二掌柜刚回来?”秦文山寒暄一句,又问:“小掌柜,你娘呢?”
“我娘在屋里休息,你找她有什么事?也可以跟我说。”小崽推他舅舅先去吃饭。
秦文山把手里的包袱递给他,说:“这是你娘给我写的个人志,让她给我盖个印章,免得以后我跟人炫耀氎花夫人亲手给我写了个人志,旁人骂我吹牛。”
小崽痛快应下,他抱着两卷竹简回主院,屋里亮着油盏。
他推门进去,见他爹在给他娘揉腿。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噢,娘,秦大当家让你在他的个人志上盖个印章。”小崽说。
“你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个人志,内容要是没问题,你拿印章盖个印。”隋玉说。
小崽解开包袱,他展开竹简坐在油盏下仔细诵读,遇到不认识的字,一侧头就能问。
等隋良吃饱喝足过来了,小崽才检查完竹简上的内容,拿出印章和印泥,他在竹简上印上“氎花夫人”四个字。
竹简用包袱皮缠严实,小崽快步开门跑了。
“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隋良站在门外没进来,“我把你老爹老娘接来了,你有没有要谢我的?”
赵西平扬起手,说:“进来,赏你一巴掌。”
隋良不惧,他大步进去,先看他姐一眼,又挑衅地看向他姐夫。
隋玉含笑看着,她和稀泥道:“食铺的生意如何?”
“一般般,买下铺子又重新修整,一共用了八千七百多钱。今年一冬做饭食生意,再加上兜卖粮草,一个半月赚了九百多钱。大概是因为敦煌有棉花,进关的商队多数留在敦煌了,没再往东走,只有从关内过来的商队路过武威郡,生意不算红火。”隋良说。
“开春了,生意会好一些。”隋玉说,“今年敦煌住的客商可多了,我们的客舍住满了,民巷那边也住满了,甚至还有一部分没地方住,又不愿意走,官府就把他们安排到妓营里住去了。”
“明年还会更热闹。”隋良有预感,“姐夫,你明年开春了是不是要离家去酒泉和张掖安排种棉花的事?”
赵西平点头,“我已经上书朝廷了,看朝廷是打算如何安排。你姐手上有近三万斤的棉籽,大概能种七八千亩棉花,敦煌的地和人力都不够,肯定要往东三郡延伸,我肯定要过去。”
“那我明年留家里,我姐开春就要生了。”隋良不放心。
“你姐生的时候我肯定在家,我已经有安排。”赵西平说,“酒泉和张掖的农监近几天应该会过来,我把种棉花前的安排先吩咐下去,他们开春先准备。等你姐出月子了,棉花苗差不多能移栽了,到时候我再离家。”
“这还差不多。”隋良还算满意,“我瞌睡了,先回屋睡觉,晚饭就不吃了。”
等隋良走了,赵西平“呵”一声,“臭小子,还考验我来了。”
隋玉满脸嘚瑟,“这可是我的娘家人。”
小崽蹬蹬蹬跑进来,隔壁吆喝一声,脚步声拐道进了隔壁的屋。
“你也去看看你老爹老娘。”隋玉蹬他一下,“让你爹娘看看你这个宝贝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