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队千牛护卫纵马开道,后跟三驾轺车,依次坐着内官陈德信、大都督韩凤、录尚书事高阿那肱。
陈德信乃天子近侍,自然代表天子。他先表态道:“陛下特命奴婢与大都督和淮阴王一道,为扶风王和中孝将军送行。”
话刚说话,已有个小宦官托盘近前,盘中一壶四杯。陈德信抓起酒壶,熟练地倒了两杯,竟是滴酒不漏。
可朱浑孝裕双手捧起一只酒杯,同时告诉世子:“世子,你虽有伤在身,然陛下赐酒,不可不饮。”
高天当然明白,双手也拿起了酒杯。
可朱浑孝裕向宫城方向双膝下跪,高天也要跪,奈何不能用力,还是陈德信叫小宦官扶住才跪下。
“多谢陛下。”可朱浑孝裕高呼,然后一饮而尽。高天亦是如此。
“快扶世子平身。”陈德信笑吟吟道。接着他又往盘中倒了四杯酒,然后同样笑吟吟地对韩凤和高阿那肱道,“奴婢的差办完了,下面就是大都督和淮阴王啦。”
韩凤和高阿那肱分别捧起一只酒杯,可朱浑孝裕和高天也很快捧起酒杯,专心等着上官说话。
韩凤对可朱浑孝裕道:“我有一句话要赠予贤弟,叫‘疾风知劲草’。贤弟凯旋还京之日,我必在城楼上亲自为贤弟击鼓。”
可朱浑孝裕顿生慷慨之情,朗声道:“不灭陈夷,誓不还京!”
韩凤没有举杯,又对高天道:“世子,你是兰陵王独子,尚且请命去淮南,只这一点便胜过许多王孙公子。待得胜回京,我请陛下为你封侯!”
“下官多谢大都督。”高天垂首答谢。
韩凤转而朝高阿那肱笑道:“淮阴王,该你了。”
高阿那肱倒也言辞恳切,望着可朱浑孝裕和高天道:“我要说的话大都督帮着说了一半,剩下一半只有我能说。我管着外军,淮南战事首先是我的事情。扶风王本属禁军,可以不去淮南。世子更不用说了,你还带着伤呢。你们去淮南,既是帮朝廷,也是在帮我。我向二位保证,粮秣辎重供应不绝,但求二位能挽回危局。日后论功,我第一个上表。”
四人同饮杯中酒。此时鼓声雷动,号角齐鸣,正是发船的吉时。陈德信催促道:“吉时已到,莫要耽搁了。”
可朱浑孝裕与高天登船出发,向东而行。二人贴着女墙朝岸上众人挥手告别。高天望向营外,不见王府马车,亦不见母亲身影,顿觉怅然。
等船离开水寨,王府的马车沿河随行,驾车的老阿牛大声呼唤:“世子……”
郑赟歆扒着车窗,静静目送。母子相顾无言,不知过了多久,车船两不相望。
此番南下,除了可朱浑孝裕自带的亲卫,还有韩凤特意拨付的五百禁军,以及医者和僧人,再加上水手、桨手等计有千余人,分布在大大小小二十艘船上。
可朱浑孝裕所乘楼船共有四层,他与高天就住在第四层。照顾高天的医者和侍从皆是他藩邸旧人,可见周全。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先从漳河至白沟,再入黄河,然后逆流而上至广漕渠,再一路南下,经淮阳、百尺二渠,入颍水再入淮水,最后到达寿春。
高长恭夫妇在花厅宴请封述、徐之范,叫高昆作陪。封述据西面东,感慨道:“卢尚书走了,武兴王走了,扶风王也走了,朝廷忠良越来越少啦。”
高长恭道:“高某惭愧,他们都是为了保全我们父子。”接着朝徐之范举杯相敬,“上个月昭阳殿宴会,徐公那一跪,足有国士风范。”
徐之范举杯道:“太保谬赞了。我只是一名医者。太保与武兴王、扶风王、卢尚书、还有君义才是治国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