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赟歆大声道:“我们不要功,更不要过,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儿子出了京城,日后我们也出京城,远离这是非之地。”
高长恭重重点头,然后对儿子道:“天儿,此去寿春须有人护送,高昆和宋益你挑一个吧。”
高天微微摇头,笑道:“儿子出了邺京,陆氏能耐我何?再说扶风王定能保我平安,随行还有医者。我这身子只是虚弱,多吃些蜂蜜、饴糖、酪浆就是了。宋益毕竟是张先生的徒弟,昆叔亦为父亲臂助,还是留在邺京吧。”
此言中肯,高长恭同意了:“也好。我不派人,扶风王就会全心保护你。”
次日一早,兰陵王一家出城至漳河水师大营。被征调的民夫正在运送粮秣辎重等物。岸上排开仪仗,旌旗遮天,伞盖如云。
马车不能入营,王妃郑赟歆自然也进不去。于是泪眼婆娑的她就在营外与儿子作别。她将一方食盒交给高天,哽咽道:“路上吃。”
高天也是难过,他郑重向父母磕头,抬头时眼中蓄满泪水,然后被高昆和宋益一左一右搀着起身。
“我们先进去吧,别误了吉时。”高长恭道。
郑赟歆忍不住又要落泪,只得点头,转身上了马车。
兰陵王父子和高昆宋益步入大营。守营将士见到高天的中孝将军章,立刻拨了几个民夫,帮忙卸下马车上的行李箱子。
扶风王可朱浑孝裕正在岸上等待兰陵王父子,望见他们过来,大步迎上去,拱手笑道:“终于来了。”
高长恭也笑道:“天儿托付给将军了。”
高天揖了一礼:“末将见过将军。”
可朱浑孝裕端详着高天,由衷道:“气色很好,恢复得真快呀。世子,你我同乘一船,先把随身之物搬上船。”说着手指身后大船。
高昆便带着民夫上船,船上自有人接引他们去中孝将军的住处。
大理寺卿封述、尚药典御徐之范都来送行。紧接着,刚刚还朝的尚书令唐邕和尚书右仆射段孝言也来了。远远的,唐邕手握一轴,与段孝言有说有笑。
封述奇道:“坏了,唐令何时与段孝言亲厚?”
徐之范低声道:“唐令迎娶了段相的妹妹,昨日成亲,不动宾客,只请了几个人。”
“段孝言的孙女都快婚配了,哪还有未出阁的妹妹?”封述不信道。
“是段昭仪。”
徐之范说了这话,众人心中自知,尽皆不语。
二人近前,与众人互相寒暄。段孝言本是左右逢源之辈,唐邕则一扫往日暮气,精神奕奕。他打开卷轴,乃是自己写的一幅字,遒劲有力:征破岛夷。
其意不言自明,夷指南陈。自胡人统治中原以来,北朝渐以正统自居,将南渡的汉人朝廷称为岛夷。
唐邕书法精湛,为朝野称道。寻常人得一字便如获至宝。可朱浑孝裕接过字笑道:“好啊,待到寿春,我必将这字悬于中军大营!他日凯旋,为唐令表功!”
众人由衷大笑,仿佛之前种种勾心斗角皆作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