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
踩着晚霞踏入曲行家中的时候,张任发现他院子中还有一个老者跟一个年轻人。老者在烧柴煮饭,年轻人在砍柴。
“老大人姓岳,名虞,这是他的义子叫岳阳,他们也是来科考的,如今跟你一样暂住在我家中。你要是想读书什么,这位老大人原先做过县令,很有才华,你可以抽空请教请教。”曲行缓缓道。
张任眼睛一亮,赶紧跑到岳虞身边道:“哪里让您来做饭,我来我来。”
岳虞年纪大了,也不跟年轻人抢干活,从善如流站了起来。
吃完晚饭,曲行在院子中放了个四方桌,然后放了一盏油灯在上面。
“你们要读书就来这儿,一起做个伴。”
张任没二话,小心拿出了家里给置办的一套笔墨纸砚。
一连几日安静劈柴、读书,张任闲聊中竟然发现曲行等人竟然都有一段故事。
曲行说是在陛下打张並的时候立下过挺大的功劳,可后来要论功行赏,这个曲行竟然说他只想种田。
岳虞是原来梁朝时候的县令,但因为县中大户为了争夺利益,借助鬼神搞童男童女祭祀,导致他犯下了罪行。
后来陛下清算各地,岳虞被叛入狱十年。
早些年他就坐完牢出来了,之后他也一直如同老农一样安心在乡间耕种,这期间收养了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民孤儿,就是如今的岳阳。
敬盛世,敬陛下
“一天天憋着读书也不好,这地里还有一些番薯。那边的花生我之前都收过了,但地里还落下一些,你们今天就帮我把番薯都收了,花生地重新翻一遍,有落下的花生就捡回来。”
曲行站在田埂上,对着前面的两个少年嘱咐道。
张任在家没少干农活,甚至因为他人壮力气大,有时候比他爹娘都干得多。这会儿感受着清晨的凉爽点头笑道:“曲叔你放心,我干田地活一把好手。”
岳阳比较安静,考的也是文科。
可看他双手粗糙,手臂又极为结实,可见他这田地里的活儿也没少做。
见两个少年不骄不躁,干起活来麻利又认真,曲行满意地点点头。
田地中。
张任小心刨着番薯,好奇询问道:“岳阳,你爹学问这么厉害,就算坐过牢,出来做个村学教书先生也绰绰有余,钱赚得也多呀,怎么也要借住呢。”
说完张任又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曲叔跟我说了,岳大人是个好官。那会儿梁朝乱得很,他也是没办法才做的那事。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一个辩论题,就像是一辆悬崖上疾驰的马车,里面有四五个人,马车前面是一个小孩。
马车太快了,要是避让,马车很容易掉下悬崖,要是不避让,前面的小孩死。这个选择无论怎么选择,对选择的人来说都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岳阳挑着花生。
他神色平和。
“没事,我爹说他做错了很多事,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也对不起自己的孩子,他空有学问却只会死读书,就不去教孩子了,以免误了他们。
不过有时候乡里村里要写什么字,或者三老有时候不懂一些县令的公文内容,我爹就会去帮忙。逢年过节,三老跟乡民也给我们送一些吃食过来。
我跟我爹也都有田地,我们种不完也租出去了,其实不缺钱。不过我爹把多的钱财都资助出去了,他现在供着好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读书呢。”
张任佩服地连连点头,又感叹道:“这几天岳大人教我读书,还帮我划重点,我感觉我脑子一下都清晰了很多。之前我还挺怕考兵策论答,现在感觉有底气多了。这么好的老师,岳大人竟然说他教不好,真是太谦虚了。”
岳阳面露几分自豪之色,他一向以岳虞为偶像。
说话间,张任又道:“岳阳,这几天我们虽然没去洛京,可是来往路上还有村里的人好多,应该都是来考科举的。你说这么多人,我们能考上吗?”
“能,考不上就过两年再考。总会考上的。”
岳阳神色坚定,说话的时候不急不躁,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决心。
大概看张任有些担心,岳阳想了想开口,“张任,这几天你可以多看看关于出兵草原、高句丽或者海军航海探索新大陆之类的出兵策略。”
“哇,岳阳,你在帮我押题吗?”
岳阳点点头,“我不确定对不对,可陛下统一天下已经有六年了,现在大明国国力还在日渐上升中。前几年陛下主张休养生息,可去年开始,陛下先是在年终的时候组织了大阅兵,随后自己又去祭拜了兵勇阁。
今年开春后,新闻部的报纸就开始介绍起明国之外那些国家的风土人情,还有介绍海外岛屿风貌的文章。
这几天的报纸则更是开始探讨起了若真出兵,对大明国的利弊等问题。从报纸表露的信息看,陛下怕是有再动兵戈的心了。”
“啊?你这也能推出来?”
张任都惊呆了,他真是一点没注意啊。
“有心自然能发现。”
张任大声夸了岳阳几句,赶紧欢欢喜喜干起了活儿。等到了傍晚,他要找岳大人帮他重点补课。
当然,他也要自己想想。
如果他是将军,出征草原应该注意什么,如何用兵,如何探路等,这些都需要他自己来思考。
而此刻曲行家中。
他跟岳虞倒是坐在屋子中,两人正在品茶下棋。
曲行的下棋水平一般,不过听说明皇陛下是下棋的圣手。崔公这样的高手,在陛下手下几无胜迹,可见陛下棋力之高。
岳虞现在下的也是养老棋,不在输赢,只在放松心情。
“岳公,我观岳阳沉稳有度,办事有理。入秘阁不敢想,这要看他造化,不过要榜上有名怕是不难。”
岳虞头发已白,加之这些年都在田间耕种,皮肤黝黑不似当初做县令的模样,唯有这满身的气质还是带着书卷气。
这会儿他摇摇头,“我对岳阳别无所求,若他为官,我只希望他能做个踏实的好官。如今是盛世啊,便是能力平庸一些,只要心中为民,这官就能做好。”
“盛世…盛世啊。”岳虞的话让曲行长长一叹。
他们都是从梁国末年的动乱过来的,在那个冰天雪地中,曲行也看到了极致的恶与惨。
他有时候看到洛京的繁华,看到田间稻荷连绵,看到书生赶考,听到书声琅琅…他都会有种恍惚。
这是盛世,盛世。
喜悦幸福的同时,曲行又会有种心酸。
二十几年的乱世死了太多人了啊,洛京更是几经焚毁,十室九空。祝阿史为了填充人口,还强行迁徙乡民。
“陛下真是圣明之君啊,有生之年我能看到这样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景象,也算是无憾了。”
岳虞忽而举茶而起,笑道:“敬盛世,有此盛世,才有你我耕种田地的悠然生活。敬陛下,有陛下的圣明,才能大破天下桎梏,让有才之人才得其用!”
曲行也大笑:“敬盛世,敬陛下!”
他二人品茶言欢,倒是成了忘年交。
时日一天天过去,九月份的科举时日终于到了。
大清早,天微微亮,曲行特意早起煮了浓浓一锅粟米粥还有好几个鸡蛋,等张任二人起来的时候就叫他们安心吃早饭。
外头他托人找了一辆驴车,一会儿送他们去洛京。
“半个时辰你们也别走了,坐驴车放松一下。科考心态要平稳,就算考得不好,你们都还年轻,下次再考就是。”
张任赶紧道谢,他来这儿曲行真的照顾他很多。
吃过早饭,俩人上了驴车,在清晨雾气中向着那座大城慢慢而去。
此刻城墙上。
李昀正在看着一个个学子有顺序地进入城中。
因为今天是科考,所以对进城入城的商贩、行人都做了一定限制,还额外派了重兵维持秩序,就是为了防止出乱子。
“科举制度真是一项利国制度啊,有此为根基,天下英雄尽揽陛下囊中,谁还能与陛下为敌,谁又还能撼动陛下的江山?”陪同在旁的姒琎书不由感叹道。
马上三十的李昀正是人生最好的年纪。
此刻的身姿挺拔,面容五官极为英俊。站在那儿不言不语,无形中的气质便让人觉得他尊贵异常。
“科举制度早有雏形,我也不过拾前人牙慧罢了。再则,哪有不灭的王朝呢,姒公,平常心看待吧,后人自有后人福。”
姒琎书笑而不语。
陛下什么都好,权势隆重到他这个份上也还是秉持初心,真是难得到了极点。就是一点,有时候适当也适当放纵一下嘛。听说陛下小时还很喜欢马屁话,如今反而不怎么爱听了。
君臣二人看着鱼贯而入的学子,忽然姒琎书惊叹出声。
“怎么?”
姒琎书笑道:“陛下,那驴车上那两人,一人头顶气运如书,可见其人文思泉涌,乃是内政大才。另外一人有意思,其头上血气翻涌,呈凶猛突进虎豹之形,这是破军之相啊。”
李昀好奇张望去。
他划分阴阳后,如今阴庭不出,鬼神也无法降临阳世。阳世气运这一块,如今大多人也渐渐开始不显了。除非是气运很是厚重之人,倒还能察看几分。等再过个二三十年,恐怕姒琎书这样的气运精通者也要看不到了。
姒琎书跟崔定知道了李昀在阴庭所做事后,他二人大为欣赏,对气运不显一事并不纠结。
人定胜天。
气运终究依人而起,人不能依运行事。
如今姒琎书看气运也就是看个热闹。
若是天下未定,出现驴车上这样两个少年,他必然要担心了。若不能为李昀所用,肯定也不能让他们离开。依照他们的本领,乱世肯定要搅动出几分风云的。
可现在明朝盛世,别说贪狼已死,七杀早已投效陛下,区区一个破军压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就算这会儿杀破狼三星齐聚,陛下不用他们,他们也只能老实去种田,有时候时势才能造就英雄。
李昀也是面色轻松,笑道:“甚好,这二人回头让范旭留意一下。”
李昀又看了会儿学子入洛京,这才转身道:“姒公,回去吧。休养生息六年时间,今年之后,明国的军队也该动动了。”
姒琎书自然应喏。
李昀脑子里则开始在盘算着先往哪里动手好呢,这次兵策跟文考上,他都有类似的问题提问,希望今年的考生们能给他一些惊喜。
不过吴期、孙亚、宋继、邓羌、谭德甚至还有他舅舅宪嚠跟李翊这些武将,琢磨出他要动兵后,这半个月来谁都想做开疆扩土的第一人,请战奏折都快把他书案给堆满了,头疼。
休养生息六年,明国发展文化、经济的同时,士卒与将军没有被繁华的生活给磨平了战意,如今依旧保持着热切的征战之心,武德充沛。
李昀对此相当满意。
改变命运的小人物们
“老师,研究院那边改良了一台好大的织机,张博士他们叫您去看看呢。”几个年轻的学生跑进来,提高了嗓门对正在教染织工艺的一位老妇人喊道。
老妇人年纪不轻了,即使每年都有大夫来替她体检,给她调理身体。可年轻时候吃过太多苦,还是让她头发花白,背脊佝偻,甚至听力也下降了不少。
听到几分动静。
老妇人拄着拐杖扭头,四五个学生已经欢喜地走到了她身侧。
“轻声点,毛手毛脚。”老妇人笑道,“我听得见。”
早几年刚被三老从家里请出来的时候,她慌张极了。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陛下的时候,她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浑身吓得都快晕过去。
说起来,那时候陛下还没登基呢。可要不说陛下是天生的圣人降世呢,当时陛下那么年轻就已经颇具帝王威严了。
说话间,老妇人慢吞吞要起身,她身侧的孙子跟孙女立即起身跑过来扶她。
“奶奶,你当心。”
孙子长得有些虎头虎脑,搀扶的动作却十分小心。
一群人把老妇人扶着往外走,等出了教学楼,外面已经有马车在等候了。
她年纪实在太大,如今也走不了多少路。
等被孙女搀扶上马车,老妇人示意孙女把马车里头的帘子拉开。这会儿九月底了,天气凉爽了不少,所以学院里面不少学生老师有工夫都愿意到外面散散步。再则,九月刚刚过了科举大考,不少人也都在讨论到时候榜上有名者是谁,热闹得很。
“奶奶,您在想什么呢?”孙女看老妇人虚着眼走神的模样,忍不住抱住了老人的胳膊好奇道。
“我在想啊,临了临了,竟然还能过这样的日子呢。”
老妇人摸了摸孙女的头发,笑道:“你要努力,这些天在学的蜡缬、夹缬和绞缬你上点心,别听你爹的什么早点嫁人生孩子。
我十三岁的时候,你爷爷家用了三只鸡跟一筐鸡蛋就把我从爹娘那儿带走了。我做这蚕博士之前,在你爷爷家低头说话了一辈子,这嫁了人的日子好不好过我最清楚。”
“奶奶,我晓得。读书我是读不进,可您这织锦的手艺我最是喜欢,以后我也一定会成为蚕博士,像您一样被叫老师的。”
老妇人熨帖地点点头,跟孙女一路回忆往事中也到了目的地。
等下了马车,外面已经有另外一群学生在迎接她了。
“吴博士,这边走,您慢点。”
老妇人很快就看到了那台最新改良出来的织机,整个织机有两米多了,整个构造比原来的织机复杂也精美了很多。
她不懂织机制造工艺,只能赞叹地看着这台器械。
“咱们造这台织机可是费了好大工夫,里头的构件就高达一千八百多个。造好了之后,咱们已经实验过了,比起普通的织机,它不仅效率高超,更关键的是它能织出更华丽与复杂的丝织品。”
张博士笑着拍了拍这台织机,笑得满脸褶皱。
陛下这几年对格物越来越看重,对学院的发明创造更是上心。
张博士原来是个匠户,从梁国开国那代起,他上的就是匠户籍。这本来还算一门不错的吃饭手艺,因为朱渊规定拥有这种工籍的人不准拥有土地,可他们每年都有朝堂分派下来的打造器械之类的任务。只要任务完成了,朝廷都会给他们一定的粮食跟银钱。
朱渊当时设想得特别好,那就是他轻徭役低赋税,再把百姓全部划分好他们要做的事。这样一来,大部分的百姓老老实实种田,吃饭,睡觉,一部分的百姓产出生活必需品,这样一代又一代地延续传递下去,他们朱氏梁国也就能千秋万代。
一开始确实如他设想一般,不管是种地的还是上了工籍的百姓都对自己的生活特别满意。
甚至那会儿上了工籍的家庭特别吃香。
因为非要说,这就相当于公务员铁饭碗。不仅如此,这些上了工籍有手艺的匠人也会私下帮乡民打造跟维修农具,这样不仅能收获个好名声,更能赚点小钱。
可随着梁国逐渐衰弱,活不下去的农民在失田之后还能逃窜求活,工籍人逃窜就是逃避服役,是要被抓捕的。
同时,梁国后期的摊派任务越来越重,钱跟粮从最初的层层克扣到后期不再下发,甚至连打造器械的材料都需要自己去配备。这导致很多匠人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成为逃犯,或者想办法偷工减料。
这也是为什么,后期梁朝打仗,士卒身上穷成这样。大多武器跟甲胄质量也相当的差,几乎没什么用。
张博士当时就因为梁国吃了不知道哪里的败仗,上面的老爷们不知道怎么说的,怪罪于器械不精良。于是层层怪罪,最终定罪为工匠克扣朝堂精铁与钱粮,要抓一大批的工匠砍头。
当时幸亏他为人不错,同乡村里人看到了衙役身影后就赶忙来通知他。他丢了全部家当就带着全家人往深山老林跑,后来不知道怎么就随着流民到了凉州。
现在想来,当时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张博士是吃过苦的人,这会儿年纪也大了,对比今朝,总是时不时地忍不住追忆往昔。
“好啊,您这手艺好得很,这织机取名字了吗?”
张博士顿时摇头,“没,等这个月把织机的制造工序整理成册,回头上报陛下,看看有没有那个运气,让陛下赐个名字。”
说起这事,张博士就满脸期待。
现在的日子可不只是吃饱穿暖,关键是谁能想到,一个工匠还能光宗耀祖啊。
老妇人又看了一圈,她本来想亲自上手试试看。
可惜这台织机太大,要运作起来对身体的灵活度还有力气都有一些要求。她年纪太大,实在是没那个机会了。
谁知老妇人刚可惜地摇了摇头,外面忽然就传来了一阵吵闹声,但很快又安静了下来。
而后,一群身着紫、绿相间,腰间佩戴统一垮刀的英武士卒率先走了进来,不少参观的学生跟老师更是立即被带着离开。
老妇人跟张博士对视一眼,马上明白是陛下来了。
这些身着鲜艳官服又十分英武不凡的士卒一看就是锦衣卫,能让这些优中选优的锦衣卫这么大张旗鼓地小心防备,除了陛下出行也没别人了。
老妇人几人立刻恭敬立在一旁,果然没多久就看到陛下带着笑走了进来。
“起来,不用行礼了。”
龙行虎步而至,李昀赶紧让人扶起里面的人。吴博士跟张博士都年纪一大把了,哪里吃得消太繁重的礼节。
李昀看她二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倒也没多说什么。
吴博士跟张博士原先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小民,第一次见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董海川,去搬两张椅子让吴博士他们坐,朕先看看这台织机。”
吴、张二人连连谢恩,甚至眼睛都有些红了。
尤其是吴博士,未做这个蚕博士之前,自己的亲爹娘、丈夫、儿子…没有一个如此关心过她。
反倒是陛下…如此圣人竟然会如此关照她一个老妇人…真是真是…她总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夸赞陛下。只是之前由陇县开始建造,而后陆续在各地建造起的李氏生庙,她总是去上一炷生香。
甚至家里面她都专门让人修了一个小庙,逢年过节,都是先拜陛下再祭祀的先祖。
她想,这样的皇帝最好真的能万岁万岁万万岁地活着。
李昀是不知道老妇人在想什么,他只是绕着织机走了一圈,有些感叹,这不就是大学生昀哥儿记忆中的大花楼织机嘛。
朱渊对百姓很好,税赋是历代皇朝中最低的。可问题是他也喜欢百姓老实,越老实越好。
这导致梁国终其一朝,创新能力特别差。
很多社会常用工具,一直就没怎么进步。就算谁发明出了什么有用的东西,也基本只在小范围传播。
因为朝堂不支持甚至打压。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番薯在扬州、广州一带已经获得了当地百姓的一些认可,意识到了它在产量上的优越性。还有当地县令去进献番薯,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一直等到李昀意外发现,这才推广了起来。
“其形似高楼,织锦又繁复华贵,这织机就叫花楼织机吧。”李昀笑着给这织机取了名字,又顺带勉励了张、吴二人。
丝织品好啊。
李昀看着这台高大的织机,各种华贵的织锦、茶叶、瓷器…这些东西他以后都要倾销出去,然后去换大批的金银钱财、书籍、人才甚至各种矿产资源。就算现在没能力用没关系,搬回来堆着,后世子孙总会用的。
看完了织机,李昀又去找了医科院找吴祢。
“陛下。”
吴祢这个青囊医书的传承者,这几年立下的功劳可不小。
不说李昀麾下的文武都是让吴祢调理的身体,就连他娘亲年轻时候伤了身体,原本有些病根,也让吴祢给治好了。
李昀看重吴祢,殊不知吴祢更加感恩戴德。
医者跟工匠一样,原先都是入的工籍。
他的日子过得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能成为李昀亲口说的国之大才,吴祢只觉得知遇之恩难以报答,恨不得肝脑涂地为陛下效忠。
李昀挥挥手,让附近的人都退下,只留下董海川、吴祢还有几个心腹学生,这才开口道:“解剖学研究得怎么样了?”
中医很好,可这外科也不能落下啊。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终究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理念太过深入人心,李昀暂时也就没有大张旗鼓搞外科手术。
他登基之后,只是秘密召见吴祢,让他开始研究华佗的麻沸散,甚至弄了一些死刑犯的尸体让他悄悄解剖,了解人体构造。
大手术李昀还不敢想。
可类似阑尾还有妇女生产,这二者在大学生昀哥儿的时代明明是小手术,这个时代一旦出问题就会活生生疼死,这李昀忍不了。
经过几年学习还有学生培养,吴祢已经有不少心得了。
此刻听到陛下发问,吴祢颇为期待道:“陛下,臣如今对麻沸散的运用已算是熟练,也利用剖腹取白兔腹中子练习了数遍,对剖腹之后缝合、防大出血等都有了几分心得。若有妇人难产或恐丧命,臣可一试。”
李昀点点头。
目前最难解决的就是输血装备,如果手术中病人大出血,那就基本回天乏术了。不过难产本就是十死无生,对妇人来说这样死去,太过残忍,不如剖腹一搏。
“朕知道了,这些时日你自己留意一下,若有合适病人就问问看,若是愿意搏一搏,你就开始手术吧。压力也不用太大,任何事物的前进都不可能一帆风顺,何况是这种外科手术。”
“臣明白了。”
李昀还是希望好结果快点到来,如果难产跟阑尾患者在手术后,生存率能高达六十以上,李昀就会尝试公开外科手术治疗方式,用事实让大家开始接受医学上这一新事物。
跟吴祢聊完,李昀又去见了几个巴歇国的洋人。
这几年他们脑子里的存货都被挖得差不多了,不过现在的他们也已经学会了一口利索的明朝官话。
更重要的是他们意识到了李昀不同于他们的国王,他是一个大统一王朝的唯一皇帝,他的意志代表了整个国家的意志,他的权势无人可以比拟。这个认知让几个洋人见到李昀早不像是之前那样,叫嚷着他们需要礼遇,反而入乡随俗,跪得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