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窈的心思全在这突如其来的碰触上,倒是忘了那个?“夫人”的称呼。
等到她微微回过神才发现?,她和未婚夫似乎乘错了马车。
这辆明显宽敞雅致的马车是褚家三郎的,车厢里面不仅熏了淡淡的梅香,还放着用绢布折成的红梅。
而她昨晚乘的马车显然是临时从青州城寻来的,就没有这么多讲究,也?不如他们现?在乘的这辆舒适。
余窈有心和未婚夫说这件事?,却见未婚夫嫌恶地打量了一眼那只精致的鎏金铜制的熏炉,冷冷道,“一团浊气,难、闻、死、了。”
“郎君,这辆马车是褚家三郎的。”闻言,她立刻开口。
“那又如何?”萧焱随手拎着那座熏炉,扔到了车窗外。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熏炉刚好擦着褚三郎的身?体咣当落在地上?,虽然没有伤到人,但洒出来的香灰将他的外袍烫出一只大洞。
褚三郎低头看着自己?被烧坏的外袍,脸色一时极为难看,他哪里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时人在外,极重衣冠。
“不知郎将这是何意?”他心中憋着一股火,侧过身?朝马车中的武卫军郎将看去。
萧焱掀了掀薄唇,露出一个?好意的笑?容,“这座熏炉一看便十分贵重,我想将它还给褚三郎,却不想方才失了力道。听闻褚家家风清正?,素有贤明,想必褚三郎你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还有,我家夫人身?体娇贵,坐不惯普通的马车,就劳烦褚三郎将马车腾给我们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完这句话,顺手又将马车中的那两枝绢花隔着车窗扔了出来。
正?好砸在褚家三郎的身?上?。
余窈眼睁睁地看着褚三郎的神色越来越愤怒,她就知道未婚夫一定是故意的。担心褚三郎一时冲动报复未婚夫,她眼疾手快地将车窗合了起来。
“郎君,我这里还有一块香饼,你最喜欢了……也?不知到褚家需要多久……”
马车中传来少女的一腔吴侬软语,褚三郎好歹记起父亲不久前对自己?的交待,狠狠压制住自己?体内的怒意,吩咐下仆往府中而去。
地上?倒着的那只熏炉,他看都未看。
褚氏风骨,岂容人折辱?
马车离开后不久,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儿突然跑来,伸出脏污不堪的手,捡走了熏炉。
守在客栈暗处的武卫军都看到了,但没有一个?人有所反应。
百年来,青州褚氏虽然比不上?清河崔氏、琅琊王氏,但在天下也?是名声赫赫。
褚家的主宅足足占据了青州城的两条街道,一眼望去,亭台楼阁看不到头。
余窈跟着未婚夫下了马车,第一眼就被连绵不绝的气势震住了,原来这就是世家大族,比起来,她家和大伯父的府邸只能称一句寒酸。
她不禁在想京中的镇国公府是不是也?是如此。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余窈没有注意到她的身?旁未婚夫幽冷的眼神,那是一种?想要吃人的,凶戾。
“褚家,原来就在这里。”他从喉咙里发出一道低低的叹息,似是期望已久。
褚家主宅开了一道位于东侧的偏门?,正?门?是只有祭祖嫁娶这样的大事?才会打开。
但开了东面的侧门?,也?足以说明褚家很看重上?门?的客人。
萧焱见此,不轻不重地嗤笑?一声。
褚三郎看到东偏门?打开,也?微有怔愣,他在马车行驶的那刻就让下仆快马赶了回来,换句话说,父亲和诸位叔伯已经知道了来客武卫军郎将的身?份。
难道,家里也?要对这阴险的鹰犬走狗低下头颅吗?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世家子的风度,上?前说道,“郎将和夫人请入府,我已经派仆人去告诉父亲,父亲一会儿就到。”
哦,要进?去了,余窈有一些紧张,急忙牵住了未婚夫的手。
萧焱揉捏着她的指尖,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
门?内,褚家家主的脸色其实并?不好,他没想到武卫军郎将会突然出现?在青州城。
武卫军,某种?程度上?,就是天子的私军,豢养的恶犬。
他让人开东侧门?迎接不是儿子褚三郎怀疑的那样对武卫军低头,而是担心萧焱根本就是冲着褚家来的。
从天子登基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就能看出他瑕眦必报的本性,他恨毒了褚家,岂会轻轻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