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大堂坐下，路明非打量着餐厅的装潢。
前厅梁横柱直，底色是美国少见的红黑金，天花构架采用了中式传统的斗拱，在顶部刷了一层铜漆，明黄的灯光打入，透着一股雍容华贵的感觉。
餐桌是最标准的八仙桌，路明非三人堪堪围住底角，坐在这里仿佛置身古代宫殿，坐在主位的老唐不自觉地挥了挥手，感觉下一秒就会有太监端着餐盘来服侍他们用膳。
老板抱着菜单过来，居然是一捆竹简，竹简上用行书篆刻着一列列菜名。
小鸡炖蘑菇，蚂蚁上树，土豆焖鸡，麻婆豆腐，全是路明非常吃的家常菜。
“老板你这……大手笔！”路明非真心赞叹。
“这不是弘扬中华文化嘛！”老板拍了拍油亮的光头，“光装修就花了40万！美刀！”
接着又狂叹气：“问题是老美不懂行啊！成天就知道买汉堡包，干了两年赔的底儿掉，来捧场的基本都是中国老乡。”
路明非附和了几句，看着老唐趴在菜单上研究价格，觉得这世界有点荒谬。
一位足以毁灭世界的龙君，居然这么多年来都觉得自己是个人类。
他在人类社会中工作，游戏。除了工作性质特殊，偶尔会做点怪梦外，其他时间简直比正常人还要正常。
你能指着鼻子对一个爱玩星际争霸的死宅说他是坏蛋吗？
他做人类这些年甚至连鸡都没杀过，只因为他有点晕血。
可命运就是很荒谬的，路明非有时候会很讨厌路鸣泽，就是因为他觉得路鸣泽是个不折不扣的宿命论信奉者。
在路鸣泽的认知中，一切都是注定要发生的，就像一本书，一切的起承转合早在开始就已被作者想好。书中的人物被困在圈中，无论如何挣扎，努力，结局都不会发生改变。
路明非讨厌这种被掌控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你不是你。
可如果他不是路明非，那他是谁呢？
是零号，是路鸣泽，还是那个只存在于历史中，伟大的尼德霍格？
路明非轻轻点亮手机，眼前的壁纸不再是那个令人冷汗直流的古铜色轮盘，而是东京梅津寺町湛蓝的海面。
走神的功夫，芬格尔和老唐已经点好了菜，隐约有香气从后厨飘来。
路明非收起手机，接过芬格尔递给他的啤酒，三人在电视机里传来的打斗声中笑着碰杯。
啤酒泡沫在酒液上升腾碰撞，像江上浓云，时卷时舒。
江云之间，界限分明，仿佛中间从未存在过事物，而是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一脸开心的老唐，只觉得嘴里的啤酒又涩又苦。
“明明你喝啊！”老唐抖了抖腰间的赘肉，豪气云天地再次举杯：“今天我星际状态不行！喝酒状态还是可以的！”
“喝着呢喝着呢！”路明非连忙把杯子里的啤酒清空。
“可不许养鱼！”老唐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