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酒三人一直从晚上喝到深夜。
到最后连一向海量的芬格尔都有些醉了。
路明非是第一个倒下的,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老唐出租屋里的那张小床上。
老唐靠在电脑椅上打呼,芬格尔则一个人坐在床尾。
路明非支起身子,看见芬格尔正用他那双铁灰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窗外,一言不发,神情严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听古德里安说混血种生存在人类的世界中就像迷路的羔羊般悲哀,换以前路明非不觉得这有什么好悲哀。混血种多猛啊,一出生就自带言灵,简直是人生赢家!
玩躲猫猫的时候可以用冥照,半夜躺在床上可以拿镰鼬去偷听女生宿舍的小秘密,迷路的时候还有蛇可以探路。
他觉得人生赢家的悲哀大多都是无病呻吟,只有他这种失败者才是真的惨,惨到无人问津了都。
可后来他遇见了绘梨衣,那个言灵被称作“审判”的女孩。
她的声音清澈,像风吹过排箫的音管,可她从来不开口,因为她讨厌自己说话造成的结果,明明她的声音那么好听。路明非想。
路明非大三的时候在网上看过一句话,是史铁生说的。
他说命运的局限尽可永在,不屈的挑战却不可须臾或缺。
路明非很喜欢这句话,喜欢到顺着这句话,去把原文给看了一遍。
当时他坐在会议厅的最上席,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短弧刀,一边听台下的部长们为了几十万美元的经费吵成一团。
窗外挂着一片片鲜艳的红枫,偶尔会有从教堂广场飞来的鸽子落在上面。
路明非默不作声地读完了文章,觉得内容十分励志,要是能励志得早点,那一切是不是都会不同。
他摸了摸腰间的沙漠之鹰,心想如果能重来一次,就算下一秒化为灰烬,这一刻他也要扑上去做一条发狂的狗,别指望他会怕,因为他是疯的。
可现在才发狠,晚了。
他很讨厌路鸣泽这句话,真是有够刻薄的,路明非好像打破琉璃盏被贬下凡的沙僧,每晚睡前都要被这句话万箭穿心而过。
而男孩之所以会因为悔恨蜕变成男人,只是因为他失去了。
“师兄,想什么呢?”路明非轻声问。
芬格尔一怔,他没想到路明非喝这么多还能在半夜清醒。
“没想什么啊。“芬格尔朝路明非翻了个白眼,小声说道:“电脑椅上躺着只龙王怎么想也睡不着的吧!想想也就只有我们大心脏的路英雄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别损我了,我是不小心喝晕了。”路明非一脸讪讪地解释道。
“更佩服了!”芬格尔朝路明非竖起大拇指。
他转了转有些僵硬的颈椎,寂静的出租屋里传来一阵咔咔的响声。
“话说师弟你打算怎么处理老唐?生擒还是活捉?感觉这哥们人还挺不错的,还请我们吃饭。”
“你要不要回去重新学一下中文?生擒和活捉是一个意思。”路明非有些无语。
他指了指床下:“家伙什儿都带出来了,总不能再带回去麻烦校长和副校长,这两个人岁数加一起都超过二百岁了,做大动作容易骨质疏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