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琇:“嗯?”
他就好像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完全没注意到她的疑问一样。
“而且,那一位小折梅,盛家亦有愧于她……”
谢琇想,正义感过高的人容易陷入一些道德的迷障,此言真个诚不我欺。
盛应弦继续说道:“我……我好像有点愧疚。”
谢琇简直想要大声叹气。
哦!你可真诚实啊弦哥!
如果不是她与他相识多时,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心有灵犀”的技能,感觉他此言并不是真的后悔没能与真正的小折梅成就鸳盟,而是单纯的因为道德值过高而自我苛责的话,那么她刚刚还念过的那句咒语——“happy ending”——不就泡汤了吗?!
破坏别人的happy ending,是要被抓去关小黑屋的,知道吗!
谢琇没甚么诚意地弯了弯眼眉,带着一丝假笑,继续静听他讲。
盛应弦自我反省过了,也积聚了足够的勇气,这才重新开口:
“因为……她是我实际上的未婚妻,但是……我却心悦于旁人。”
谢琇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简直要拔剑,听了后半句,忽然那种兴味又冒了出来,故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挑了挑眉。
“哦?”她这个音节简直发得一咏三叹,意味深长。
“光风霁月的盛六公子……又是心悦于谁啊?”
盛应弦:“……”
他从来没有听过她这么怪腔怪调地用“盛六公子”来称呼过他。乍听之下,他有些尴尬和不自在,但再一想,也就苦笑了一声。
小折梅……不,琇琇。
琇琇真是个促狭又活泼的人。好像无论在何种时刻,她都不会真正丧失性格里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从容感。
即使是在十分危急的时刻,在痛苦或悲伤的时刻,在万分艰难的时刻……他所见到的她,或许会失去笑容,但决不会失去韧性。
他此刻再去追忆脑海中那个在江北盛家村里的小丫头的形象,却赫然发现已经十分模糊了。
他十几岁就离开了家,拜师学艺,学成下山后,也是径直前往了京城投入仕途,想来和那位小姑娘最后一次见面,就是在十几年前他离开盛家村时。
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因为太过年幼,情窦未开,所以并不知道婚约是怎么一回事;而他当时虽然被人开过很多次玩笑,说让他背着他的小媳妇一道回家,可那个时候他一心读书,一心要学成文武艺之后建功立业,压根没有真正想过情爱之事。
现在想起来,那个小姑娘与其说是他的“未婚妻”,不如说是他自认为在婚约成立之后应该担负起来的一项责任,应该用心照拂的一个妹妹。
她与他留下的美好记忆,若说是“青梅竹马”,自无不可;但倘若说是“兄妹之情”,当然也有几分确切。
因为他也曾经为一个人辗转反侧、心煎如沸、念念不忘过。
他知道那是因什么而起的滋味。
是男女之爱。
因此,当他想清楚了这一样关键之后,虽然对那个盛家村里的小姑娘依然含着愧疚与歉意,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坦率回答她:
“盛六郎心悦于你,琇琇。”
谢琇:!
她当然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回答她。可是她不知道的是——
从他口中说出的“琇琇”,原来竟然也这么动听。
和他唤“小折梅”时,一样动听。
而且他唤得极为顺畅,一点都不打磕绊,就好像已经暗自在心中唤了千百回一样。
她当然知道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之前在“千里光”那个小世界里重逢,当时她就叫“谢琇”这个名字,因此他也会学着把她这个新名字一遍遍唤到无比熟悉为止。
可是这个人所做的事,即使是那些极小的细节,有时候看起来没甚重要的小事……都仿佛是极为妥帖的,温温暖暖的,熨帖在她心上,极为合她的心意。
谢琇弯起了眼眉——这一次是带着十足的真心的。
“弦哥,”她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也喜欢你!”
她故意用了在这个时代通用的表述方式,来传达她的心情。就好像虽然是相同的语言和发音,但用了这个时代的措辞方式,这种感情就能够穿越时空,从古至今,永恒不变似的。
盛应弦微微一怔,继而意会到了她的意思。
他的脸颊上泛起一阵淡淡的红潮,但望过来的眼眸却是极为明亮,湛然有神。
即使他穿着那件可笑的连体工装,属于古人的长发被挽起藏在帽帘底下,也不能完全隐藏他身上固有的气场。
谢琇望着他英俊端正的脸,剑眉星目,器宇轩昂,实在不像一位真正的保洁人员,倒像是古早武侠剧中伪装得不太好的一位侠士。
她哑然失笑,指了指那辆保洁推车。
“弦哥,你得把这一身节度使的气场全部收起来。”她半开玩笑似的叮嘱道。
“我们要扮的是清扫卫生的工作人员,你这样会被人一眼看出破绽来的……拿出你当初假扮‘阿炙’时的演技来啊!”
盛应弦:……?
他一怔,继而想起了对她提及过自己昔日假扮混在徭役中的苦力,还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叫做“阿炙”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