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琇:?!
这句话让她惊了一下。
无他, 前几日李重云刚刚说过想当皇帝,今天国师大人就来对她说“紫微易位,天道逆行”,真是让人想不产生一点联想都不行。
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 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 食指的指腹轻轻在茶杯的杯壁上来回滑动了几下。
“国师大人是说, 有人……想要取代绍儿?”她故意将话题引向一个略有偏差的方向。
想取代小皇帝李绍的人,其实有许多可疑的人选。除了摄政王李重云,在世人眼里,应当还有朔方节度使盛应弦——当然,他们两人是最有可能得手的。
至于其他那些势力小一些的藩王或节度使, 心里有没有类似的念头,谁也说不准。
谢琇觉得肯定有。
她倒是不着急要替李重云或盛应弦澄清这个名声。她只是有些好奇,想要知道这位国师——佛子玄舒——忽然对她说这些话,究竟有什么用意。
在她的印象里, 夜观天象是钦天监的业务范围。而紫微星有什么变动,钦天监按理说应当第一时间发现并上报, 但她并没有接到任何钦天监的禀奏。
现如今, 世人眼中意图篡位的两个最可能的人选,实际上都与她有着极深的关联——他们应该不会把手已经伸向钦天监, 并实际控制了那里吧。
她因为想到了这种可能而哑然失笑。
其实她作为现代人, 一点也不相信这个。
不过,既然国师这么一本正经地向她提起, 她就姑且听听他要说什么吧。
她敏锐地注意到,在她提及“绍儿”这个称呼之时, 国师那张清冷到近乎毫无表情的面容,忽然浮现了一抹不耐。
那抹不耐并不是针对于她的, 而是——
玄舒眉心微微蹙起,道:“此事,与今上并无多大关联。”
谢琇笑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
“哦?”她感兴趣似的向前微微倾身,“若不是针对绍儿的,那么……难道是我?”
她故意又说了一遍“绍儿”这个称呼,果然看到国师刚刚只是微微皱起的眉心,此刻拧得更紧了。
他低垂视线,右手中却不断一颗颗拨着佛珠,目光闪烁,明明灭灭了数次之后,终于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来。
“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对。”
谢琇:……?
怎么回事?他怎么连自称都突然换了一个?ooc的男主是又要多一个人吗?!
她心下掀起了惊涛骇浪,面上却竭力维持着平静,眉目微动,问道:“何事不对?”
她自认为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但玄舒听了她这个简单的问题,反而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你不信任我。”他轻声说道。
谢琇:“……”
我信不信任你,这重要吗?跟这个国家的前途命运、江山社稷有什么关系吗?
但她自然不可能真的这么说,于是她浅浅笑了一笑,和颜悦色地说道:“国师大人此言差矣。于国运一途,即使是本宫……还是绍儿,都还要仰赖国师的神通测算,又怎么会不信国师所言?”
玄舒并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静静地立于原地,用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言不语地打量着她,就好像想从中分辨出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似的。
谢琇含笑,不动如山。
玄舒仿佛终于放弃了与她辩论。他的右手一直以一种固定的节奏,一颗、一颗地拨弄着那串十八子佛珠。但此时,他在开口之前,却忽然停止了这一举动。
“我一直有种错觉……”他似是迟疑了一瞬,但最后依然下定决心开口说道。
但话到口边,他却好像一时难以厘清、也难以确切表达那种奇妙的感受似的,于是他停顿了一下,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
“……不知你有没有注意过‘荣枯斋’大门处的楹联?”
谢琇微微皱眉。
她总共也就去过“荣枯斋”两三次,每一次去的时候都满怀心事,压根没心思仔细打量荣枯斋的具体陈设和装饰,最多也只是注意过写着“荣枯斋”三字的那块匾而已。
看她一脸竭力思索的样子,玄舒仿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联曰:‘转眼荣枯便不同,昔日芳草化飞蓬’。”
谢琇:?
这两句仿佛有点熟悉,再加上“佛子玄舒”这个关键要素去思考的话,她没费多少气力,就联想到了一个画面。
那是她在“三生事”那个小世界做完任务之后,在任务报告的附件里,看到了一个视频,是关于佛子玄舒本人在那个小世界里的后续。
其实那并不是必须要有的附件,或许是因为那一幕很有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妙意味,所以负责做报告的同事特意截取了那一段传给她。
在那一段视频里,佛子玄舒重回当年他们分离的地方,曾经的村镇已经废弃,只余茫茫旷野和荒草。在荒野里,他路遇一位癞头老道,赠他四句判词,其中的前两句,仿佛就是如今玄舒曼声吟出的这一副楹联的内容。
谢琇甚至还记了起来,那四句判词的后两句是“他年若问三生事,只在佳人一梦中”。
……是非常合情合景的四句判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