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谢琇就被照在脸上的阳光唤醒了。
她刚稍微一动自己的身体,就马上意识到了眼下的情形。
他们仍然保持着昨晚的姿态,就这样睡着了。现在,他的一只手臂依然被她抱在怀里, 她的脸颊也依然贴着他的肩膀, 两个人之间毫无一丝缝隙。在她头顶的斜上方, 他沉沉的鼻息轻轻传来,似是依然熟睡未醒。
谢琇的脸颊突然一阵发烫。
她试图在不惊醒他的情形下,放开他的手臂。但是她还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的身体就微微一动,醒了过来。
“啊……”他还带着一丝初醒来的迷茫, 声音里满是睡意。“哦……?”
“啊……”她一时间竟然有点羞窘不已。
在清晨的光线下,这样宁静地贴近他,看着他刚刚睡醒的脸,好像还是第一次。
“那个……弦哥……不, 六郎……”
“呃……哎?”他的声音里犹带着一丝刚醒来时的鼻音,“……折梅?”
“哎……?!”谢琇默了片刻, 突然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不禁一阵狂喜。
“弦哥!你在叫我的名字……你都记起来了?!”
盛应弦还没有说话,书房的大门就砰地一声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六郎!我那老岳丈找到神医了!你的失忆症有救了!”
“啊……?!”谢琇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惊呼。
而盛应弦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来人是谁。他的声音里几乎是下意识地, 也带上了一丝慌张和狼狈的情绪。
“伯、伯衡兄——!”
刑部尚书郑啸的女婿、不幸的张伯衡张将军, 又碰见了这种足以让他长针眼的一幕。他的声音顿时慌得简直像是做了极大的亏心事一样。
“……放心吧,我什么也没看见。完全没看见!”
他快速潦草地说完这句话, 就像是身后有八十万大军在追击他一样,扭头就跑。
饶是盛应弦平时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这种情形也完全超出了他的大脑能够处理的范畴。
他的语气里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惊慌之意,脱口喊道:“等……等一下, 伯衡兄……!”
大门砰的一声又被摔上,张伯衡已经一阵风似的跑远了。
盛应弦长长地、忧伤地叹了一口气。
“唉……被他奇怪地误解了……这、这到时候要如何解释才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感叹和无奈。而且,他方才因为想要看清楚来人是谁而支肘欠身,正欲坐起;此刻一旦灰心丧气起来,手臂失去了力气,他就又往后一仰,重重地躺倒回了榻上。
谢琇悄悄地抬起一点头,发现他的脸上也泛起了明显的红潮。
……说起来,既然在这个故事里,盛应弦还是“云川卫指挥使”的话,时间线大约应该是“西洲曲”小世界的那个时候吧?
回想一下,在张伯衡的脑子里,盛六郎本该是个只有家国大爱、没有男女私情的铁血单身汉,结果一段时间没怎么打交道,盛六郎不但有了一位大家公认的好姑娘相伴,而且还两人夜间同睡一榻,被他撞了个正着……
他,张伯衡,得知了岳丈得意弟子的大秘密,还谁都不能说,长此以往,这还不得憋死一个正常人啊?
谢琇悄悄勾起唇角,笑了。
“咦,弦哥,你刚才急着叫他,是不是打算澄清误会?”她故意说道,终于又恢复了一点捉弄这个老古板的心情。
“堂堂的盛指挥使,京城贵女的梦中人,没名没分地就被我抱住过了一夜,想必是非常糟糕的经历吧。如果还被误解的话就更不能忍受了——”她口中故意曲解他的用意,心里却笑翻了天。
“不是这样的!”盛应弦几乎立即就大声打断她,声音里浮现了一丝焦虑。
“我只是……我只是不希望破坏你的名誉……”
“名誉?”谢琇的眼角浮起一丝笑纹。
“你觉得我会在意这个吗?”
盛应弦的脸色却从刚才的慌张之中,慢慢镇定了下来。此刻听到她这句反问,他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
“不,是我在意这个。”他慢慢说道。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知道,小折梅是天下最好的姑娘……”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他们此刻在窄小的榻上紧紧贴靠在一起的姿态,也不太像是能够正经说话的样子;但他依然力持镇定,一脸认真地说道。
“是我心悦之人。”
谢琇:!!!
在那一瞬间,心头涌上的除了甜蜜和惊讶之外,还有一丝明悟。
“……弦哥,你真的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吗?!”她惊问道。
盛应弦好不容易克服了那一阵羞涩的情绪,或许是因着突然恢复记忆的一股喜悦而产生的冲动,他就那么大胆直白地把那句近似于表白的话说了出来。
可是他并没有听到应有的回应,她反而更关心的是他的记忆问题。
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微微颔首,道:“嗯。”
虽然已经知道了这样的结果,但是亲耳听见他这样肯定地确认,谢琇的心头还是涌起了一股类似混合了喜悦、释然、安心和放松的情绪。她猛然扑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