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 若是让春煦真的看到了帐中现下这般两人肢体纠缠的样子,即使春煦的设定应该是谢太后的心腹,该是断不会把眼前事外泄给任何人,那也不行!
谢琇倒不是大脑里还长着一座牌坊, 而是——自己明明没做的事情, 就不能为此背锅。
若是她今夜真的只是为了与这天界美男子一夕欢愉, 且已得手,那么即使教春煦看去,反正也是自己得了好处,也没有什么不可认下的。
但现在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一门心思只想搞事业, 白白背了个纵情声色的名声,这就让人不怎么愉快了。
谢琇是那种喜欢对错分明的人——不论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都是一样。
因此她现在简直是气得脸都青了。
可是那位此刻正依偎在她怀中的天界美男子, 却仿佛另有计较。
他低低一笑,意识到现在自己的脸是靠在她肩部位置的时候, 还脚下略微使力向上一蹬, 将嘴唇凑近她的耳畔,用气音轻声说道:
“……为什么不能让她看到?”
谢琇:“……”
她木着脸答道:“可能是因为担心先帝会气得从陵墓里冒出来?”
长宵笑了一笑。
帐子外头也点燃着一盏烛灯, 摆放在很不明显的地方, 因此刚刚谢琇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也有烛光,还以为是殿内那盏缠枝灯投过来的光线。
但此刻仰倒在帐中, 那盏烛灯微弱的亮光却正好透过帐幔,落在长宵那张难描难画的俊美容颜之上。
光线暗昧, 却正好将他的俊容映衬得有丝神秘而不可知的美感。
那一瞬间,谢琇心头却忽然记起了一阙极是偏门的元曲小令。
【难描难画, 难题难咏,难亲难近,无意混嚣尘。若不是梦里相逢,年时得见,生前有分,等闲间谁取温存!】
这阙小令实则出自于一段不甚规矩的桃色艳曲之中,底下紧接着的是一段《折桂令》的唱词,说得更是愈发坦荡直白:
“美名儿比并清新,比不得他能舞能讴,宜喜宜嗔。惑不动他疏势利的心肠,老不了他永长生的鬓发,瘦不得他无病患的腰身……”
谢琇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往这天界美男子的身上溜了一遭。
那戏文里唱的还真是所言非虚!
难怪那一折戏的剧作家,在历史上也落了个“豪放激越本色派”的评价!
此时,这妖孽一般美貌的天界战神,方才蹬动时无意中将衣襟领口也蹭开了些许,如今却好似浑然不觉一般,挨着她耳边,含笑说出了有点惊悚的话语。
“咦,若真是这么说来,你那死鬼先夫,岂不是早成了鬼物,又要冒出来为害人间,这不若……须得除灭了才好?”
谢琇:“……”
真想让上一世的你来听听自己现在说的都是什么!
天生地长的大妖鬼说别人是鬼物,杀气腾腾地要把旁人除掉!
哦,这又不是你冲着我嚷嚷,说我逼着你杀自己作乱的同族,当真狠心的时候了?
他冲着她半真半假地嚷嚷“琇琇,你真狠心!”的样子,如今在她的脑海之中,鲜明得可是不得了呢!
谢琇因为想到了这个,不由得哂了一声,低声道:“……长宵,你真狠心。”
长宵一怔。
“……什么?”
他刚刚似真似假地那么说上一句,其实不过是为了逞点口舌之能。
他自然不常想到,她的身份,归根结底,是“先帝的寡妇”。但每次偶尔想到的时候,他就感到内心一阵淤堵,好像吃果子噎在了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徒然堵得胸口难受,上不来气。
可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的很厌恶那位已经去了黄泉的“先帝”。
既是逞能娶了她,又没那个福分消受她的凤命,到头来自己缠绵病榻,什么都做不成,还要她来替他周全诸事,操持宫务……最后还把偌大个国家的烂摊子全都丢给她,自己倒是一闭眼走得爽快,还在阎君的命簿上占了个“谢琼临原配夫君”的名号……
长宵身为天界战神,亲历险境不知凡几,每一次大战都是竭尽全力从死人堆中挣命,完全凭借自己的实力平定四方,因此格外看不起这位人间的虞惠帝那种须得藏在娘子裙摆后头、自己当不得事的平庸懦弱。
他平时苦无没有攻击这位虞惠帝的机会,因为对方死得太快,也没有冒犯过他,他连话头都不好找。
但现在却教他逮住了一个机会,他便痛快地显出了几分自己的恶狠狠来,将这位短命的惠帝称为“鬼物”,对其喊打喊杀,自觉畅快,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谁知道这位谢太后还要护着她那没用的亡夫!还要说他狠心!他固然因为作战而手上沾染着很多死者的因果,但他又何曾对她不好过?他对她哪里狠心了?!
长宵这么想着,立时便委屈起来,好看的眉尾耷拉下来,抱住她腰间的手收紧了,闷闷说道:“本座今夜来寻你,本是为了你那好表哥春闱的那一桩事体有了些进展,找你去看……结果你倒好,又在这里朝着你那亡夫怜香惜玉!”
谢琇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