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刚才头脑一热,提出的解决方案,可以挽救这个世界,那么她就不应该再有所犹豫。
这部作品之中,蛮子也并未被降智。如果他们聪明到能够猜到,中京的城墙和瓮城被轰得破破烂烂,城内的沙土、碎石、砖瓦,甚至用到今天都开始告急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士气大振,一鼓作气继续攻击西门。
而时空管理局得出的预计是,西门不可能再撑48小时,就会被攻破。
而这48小时的时限,还要建立在北陵蛮军夜间鸣金收兵的基础上。
假如他们眼看破城有望,彻夜攻击的话,那么中京还有没有下一个24小时——或者说,下一个十二时辰——的和平,都很难讲了。
……必须马上就采取行动。
谢琇的右拳重重落到了旁边的炕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有细微的疼痛传来。但正是这一点疼痛感,令她彻底清醒了。
她在这个小世界里,也是真实的,是活着的,是有痛感,也有情绪的。
她低下头,看了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回来之后曾经洗沐过,还换了衣服,此刻所穿的,是一套符合太子妃规格的燕居服。
她站在那里,沉默了片刻,忽而哂然一笑,摇了摇头。
……晏行云若是想要从这些小地方表现他的体贴的话,还真的是……很能迷惑人的啊?
但是,他们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
既然今天高方智能够平平安安地离开了重明殿,重新回到永徽帝养病的重光殿内,就说明……晏行云暂时还是无意与高方智撕破脸。
他或许还需要高方智为他稳定内宫、监视永徽帝,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再给永徽帝喂点什么安神汤药,让永徽帝一直昏睡着,不要再去给他添乱。
其实想一想,他这个理由倒是也能成立。
晏行云在内宫的眼线,应该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是高方智。所以他在内宫人脉不广,现在外敌当前,他的大后方不能闹将起来。至少,他需要人去控制永徽帝、监视张皇后和仁王、令其他眼线不能行动……
高方智,正是那个合适的人。
谢琇想,事到如今,她已经不需要晏行云的帮助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任务的关键系于晏行云身上,但她却可以完全不依靠这个关键人物。并且,还要为他去取得胜利。
……这是什么见鬼的“我爱你,与你无关”的逻辑怪圈?
谢琇微带嘲讽地这么想着,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不。
她想。
她想要去取得胜利,拯救世界,最大的原因,是不想看到某一个人随着这个小世界消逝。
而那个人,不是晏行云。
她步出后殿,站在檐下,再度深呼吸。
冬夜清冷的空气在她的肺部停留,令她心神一凛。
她召来魏延福,毫不掩饰地说道:“去看一看盛侍郎在哪里。若他有空的话,召他来此。我有话要问他。”
魏延福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僵硬了。
但谢琇才不管。
事到如今,有何可惧?
谢琇低喝道:“速去!”
魏延福一个激灵,慌忙转身向外急急走了。
而在今夜这种时刻,西门瓮城告急,谢琇本来以为盛应弦会在宫中被召去议事;但魏延福在外面踅摸了一圈回来,却向她禀告道,盛侍郎听闻此刻正在西门,似是要彻夜监督民伕赶工修复瓮城及券洞门的损伤。
谢琇略略疑惑了一下,尔后又突然明白过来,兵部侍郎本就应当去料理这些军中事务相关的琐事,盛应弦还得以参加军议,本就是因为晏行云任命他署理兵部侍郎时,给他多加了一条“协理各营军马事”的权责。
但西门瓮城告急,本就是眼下的重中之重,因此盛侍郎要亲自上阵督促赶工进度,也是应有之义。
谢琇便面色如常地厚赏了魏延福,然后对他说今夜西门告急,她也不能安睡于卧榻之上,欲前往观察情况,命他守好东宫门户,尔后便让他退下了。
她则回到后殿,找出了夜行衣穿在身上,外头又罩了一件略宽大些的袍子,将自己早就备好的一叠黄符又检查了一遍,然后分别在衣袖和荷包里塞好。
临行前,她从架子上拎起陈设在那里已经好些日子的一柄长剑。
那是她去宫中库房里搜罗来的一柄好剑,剑刃寒光凛凛,剑茎上却一圈圈缠绕着朱红色的柄绳,乌沉沉的剑鞘上嵌贴的铜质装饰并不是常见的二龙戏珠等等图案,而是——
一棵虬结生长的梅树。
那棵梅树浮雕得极其精美,仔细看去,一朵朵梅花甚至是红宝石碎镶嵌成的。当银光雪亮的剑刃从剑鞘之中慢慢被抽出时,雪色剑刃衬着剑鞘上的铜树红梅,倒也真有种别样的美感。
因此,在宫中的记录里,此剑名为“踏雪寻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