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向案上话本的手猛然缩回, 倏地一转身——
便看到原本她冲进来时未完全关紧的房门处,盛应弦居然穿着一身全黑的夜行衣,抱着双臂站在那里!
谢琇:……吾命休矣!
可是,谁会想到一向不怎么对付的盛侍郎会夤夜出现在晏世子府中, 并且还很明显是瞒过了云川卫的巡视, 翻墙而入的!
在谢琇身后, 小侯爷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在谢琇还震惊得呆愣在原地的时候,小侯爷已经迅速做出了反应。
他绕过书案,走到他的夫人身旁,并没有再往前走过去迎接那位年轻的刑部左侍郎,而是弯起眼眉。
“盛侍郎?……真是稀客。”
虽然不速之客深夜降临, 小侯爷依然表现出了良好的风度。
他含笑对门口穿着一身夜行衣的盛应弦问道:“不知盛侍郎逾墙而至,有何贵干?”
谢琇:“……”
能不能不要在询问贵客来意的时候顺便在言语里夹杂嘲讽的形容词!这是跟朝廷重臣互相开嘲讽的好时候吗!
但盛应弦的反应却很平淡——事实上,以他那总是一派正义的作风来说,他跟每个人说话都很认真, 即使厌恶某个人到了极点,也只是微皱眉头, 肃然正色面对对方;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以一种近乎冷淡的态度来回应。
“仁王遇袭一案,疑点颇多。”他语气冰冷地说道。
小侯爷嗤笑了一声。
“那么, 现在盛侍郎是要亲自来提我过堂的吗?”
盛应弦的黑眸如海, 紧盯着面前就那么堂皇而光明正大地站在谢大小姐身侧的那位天潢贵胄的“遗珠”。
他看起来一如既往,依然那么漂亮又嚣张, 如同皇帝悬挂在御书房里的那柄尚方宝剑一样,剑鞘和剑柄上镶满了宝石, 看起来金光闪闪,光耀眩目;但拿到过那柄尚方宝剑、当过钦差的盛应弦心里却清楚, 它在实战中基本上没有任何使用的价值,不但脆弱易断,而且也会令使用它的人束手束脚,无法发挥。
因此,对待它最好的方法就是恭恭敬敬地束之高阁,永不真正拿出来使用,只在必要的时候作为一样威慑对手的象征物祭出来。
那也将是它唯一最为有用的时刻。
盛应弦收回散逸的思绪,冷冷地答道:“盛某并不会私设公堂。”
小侯爷啊了一声,表现得活像是自己此刻才接收到这个消息似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就是要私下提审了……”
盛应弦知道自己实在不应该这样做,但他仍然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小侯爷的脸色沉了下来。
盛应弦本不是个刻薄之人,但今夜他却对小侯爷的愠色视若无睹,继续一脸漠然地说道:“恕盛某直言,晏世子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竟然还在这里说笑话吗。”
小侯爷:!!!
谢琇:!?
她被黑衣夜行、突然出现的盛六郎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盛侍郎和小侯爷两人你来我往地开始互杠;她才发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两个人虽然没有动手,但言语中的火药味已经快要掀翻“含光堂”的屋顶了。
谢琇慌忙跳出来灭火。
“等……等一下!如何说‘晏世子马上要大祸临头了’?”她生怕小侯爷又开嘲讽激怒明显是知情人的盛侍郎,于是立刻把话题强行锁定在关键词上。
盛应弦似乎早有准备,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有再对面露惊讶之色的小侯爷穷追猛打,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道:“调查之中有证据指向晏世子,但盛某觉得那证据也太直白了一些,而且就那么明晃晃地摆在那里不加以掩饰,好像就等着我等调查到那一步,把证据抓出来似的……”
晏行云脸上的神情从惊讶到愕然,再到哑然失笑,最后终结于轻蔑地摇一摇头。
“这是构陷。”他简单地答道。
他其实并不知道盛应弦都拿到了什么样的证据,于是他也没有多做辩解。他本以为盛应弦会再冷言冷语刺他两句,毕竟刚刚书房的门被推开之时,盛六郎一眼看到屋内他与谢大小姐笑谑的情景,那张终年肃正的脸上一瞬间冷得简直快要掉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