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简在帝心,是这个样子的吗?
张端平心念电转,揣测皇帝把他也一道传进来,只怕是……要他接掌云川卫!
而且,既然皇帝斥责晏小侯时没有避着他,那么多半是……晏小侯这一边的事,也需要交给他来办!
张端平一时激动,又迅速冷静,乍惊乍喜之间,冷汗不由得出了一身,连里衣都浸湿了。
事涉天家秘辛,功劳岂是那么好立的?
他心中起伏不定,此时终于听到头顶上皇帝的声音。
“……张端平,即日起着以指挥同知之身,暂时署理云川卫指挥使一职。”
张端平:!
皇帝的声音还没有停。
“至于原指挥使晏行云——”
张端平这一刻也不禁屏住了呼吸,静等着皇帝的宣判。
皇帝仿佛在上头的御座上沉沉叹了一口气。
“暂居庄信侯府中,无故不得出。若有事,须向朕另行请旨方可。云川卫一应事务,暂且交由张端平署理。待得仁王遇袭案水落石出之后,再做计较。”
张端平:!!!
他本以为这就是全部的处置了,不料皇帝在上首又补充了一句。
“着令云川卫派人好生看守庄信侯府各门,平日里若有采买,即令相熟店家送到府上,不再允人另外出入。”
张端平:!!!!!
……圈禁!
这和前朝皇子坏了事,圈禁于府中,有什么不一样?!
莫不成……皇上已经圣心独断,仁王遇袭案,背后真是晏小侯下的手?!
张端平心中仿佛有个吊桶七上八下,但表面上一点都不敢流露出来,伏在地上回道:“臣遵旨!”
皇帝哼了一声,命他先行退下。
张端平又拜下,才慢慢倒退着出了御书房。
在房门外转身时,他飞快地再向御书房内投去一瞥。
只见晏行云依然跪在原处,虽然按照礼仪伏于地上——因为皇帝并没有叫他起来——但他跪伏的身姿竟然一点都不显得狼狈,那副背影,于彬彬有礼之中,还隐约透着几分从容桀骜之意,仿若即使被皇帝圈禁的命运一朝降临到了他的头顶,却依然没能打碎他的傲骨似的。
不知为何,张端平沉沉叹息了一声,复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
天色有些阴晦,远远的天际似乎翻滚着一层层乌云。
可能是要变天了。
仁王于乾明观门外遇袭、皇帝当日却急召庄信侯世子晏行云入宫面圣,继而下令让他暂时停职,于庄信侯府中圈禁,及待案情水落石出之后再行安排,这件事简直震惊了大虞朝野。
永徽帝此举,不啻于直指晏行云就是此案的幕后黑手!
然而刚刚事发一个时辰,皇帝在气怒之下就作此指令,难道是事先便有蛛丝马迹被掌握于皇帝手中?还是气急之下迁怒于晏世子?
若是前者,皇帝早知仁王今日将会有难,却并未阻止仁王出宫前往乾明观;若是后者,毫无证据之下便将晏世子留职圈禁,甚至不考虑晏世子是否真是冤枉的……两种可能性,哪一种都只能证明天子之心的凉薄。
庄信侯府再一次处于了中京城的风暴中心。
晏小侯这天回府时,是由云川卫指挥同知张端平率人亲自送回来的。
自然,晏小侯没在宫里受什么其它折磨,但永徽帝的意思很明确了——要张端平率人“送”晏行云回府,然后那些人就可以直接留在庄信侯府门外看守。
谢琇原本在看书,得了门上传来的消息之后,急匆匆赶到大门前,就看到晏行云骑马走在一行人的最前面,身后虽然有至少十几名穿着云川卫制服的卫士,还有一位官员模样的中年人也骑马跟随在晏行云马旁,但他俨然还是众人视线的正中心。
晏小侯真的是即使到了山穷水尽之时,身上的气场也能让他自动占据众人视线的焦点位置。
谢琇站在门口,身后是她闻讯将府内一大群下人全部召集起来,排排站好的人群。
晏行云骑在马上,缓缓行来,一时间竟然四周鸦雀无声,只有马蹄声踏踏,一下一下,像是叩击在人心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