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当真有如此大的能力,我岂不是可以——”
他说到这里却又乍然停下,但话尾未尽的言外之意,他们两人都能猜得出来。
谢琇不语。
……三日之内的确是时间不够。但是,每年的九月十六,祭祀永固寺大琉璃塔都是个固定事件啊!而且近年来,每一次的祭祀都是仁王代祭的!
虽然调查尚无定论,但塔下有密道,埋了火.药引.爆一事,似乎已是大家都认同的原因。
火.药是有引线的。
若你今年真能成功取仁王而代之,只消不去点燃引线,让永固寺平安无事,完美完成祭祀的全过程,不就可以了?
自然,那个时候,还没人知道晏小侯只是假凤虚凰。不论仁王出了多大纰漏,只要他不是命悬一线,永徽帝自不可能真的命晏小侯代祭。
所以,只需要去点燃引线就好了。长久的布置也不会落空。
然而谢琇不会真的拆穿这一切。
他们早已是同在一条船上的难友。而这种脆弱的同盟之间,那种连系薄弱得说不定风吹即断,有的时候就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更何况,这一切的真相尚未查明,也的确还有疑点。
疑罪从无。现在指控晏小侯能有什么好处?而且,谢琇也的确不想为仁王张目。
她望着安然坐在窗下,端着茶杯轻啜的小侯爷,有一句话,在胸中翻滚了几番,终究还是被她按捺了下去。
……李重云,要做个好人啊。
……
随着调查的深入,中京街头开始大索北陵暗探。
调查的走向,也似乎渐渐地导向了“北陵暗探作乱”之上。
云川卫在这十几天之中,所保留的只有监察动向的任务,却没有被指派参加调查。
而无论是盛应弦,还是姜云镜,都没有再给她传过信。
谢琇明白兹事体大,从皇帝到朝臣,从勋贵到百姓,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们的进展。在这种时刻,他们不方便轻举妄动;而且目前的调查,必定还没有牵涉到晏行云。
否则的话,万一晏行云被牵扯进来,且证据确凿,他们大概是会向她示警的——至少,他们不会坐视让她陷入“罪臣女眷充入教坊司”这一类的命运中去。
晏小侯倒是十分稳得住。他每天照常上朝上衙,再下值归家。自从上次有人假借姜云镜的名义,把谢琇骗去那个酒食摊子附近之后,晏小侯已经重新又把庄信侯府上下筛了一遍,愈发经营得铁桶也似,不可能再有什么漏洞了。
历经十几天的调查,刑部和大理寺依然没有任何证据,把庄信侯世子晏行云与永固寺案联系到一起去。
而在这其中主持调查的,无论是铁面无私的盛侍郎,还是别有心思的姜少卿,都不可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刻意把调查方向往不利于晏小侯的方向引导。
更何况他们一个绝对公正,另一个暗中支持晏小侯,就更不可能遂了张皇后与仁王一派的意愿,将晏小侯拖下水了。
这十几天以来,中京一片风声鹤唳,单只是抓北陵的探子,就抓了十几人,联络据点也捣破了三家。
当然,这十几人中可能有一部分是无辜被连累的,但在如今的情势之下,进了刑部大牢,便须得彻查个清清白白。
但在这一片紧张不安的气氛之中,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永徽三十九年十月初二,仁王病体初愈,经由张皇后奏请,出宫前往中京城中的乾明观,上香还愿。
仁王的病,大概本就是推脱逃避大琉璃塔坍塌之后如沸物议的一种借口。后来晏小侯声势渐起,无论是张皇后,还是仁王本人,都不敢再让他继续在病榻上躺着了——身体虚弱、卧病不起,这可是更大的劣势。
于是仁王恰到好处地“病愈”了。并且,立刻找了个光明正大亮相,向朝野上下证明自己健康无虞的理由。
在仁王“卧病”期间,张皇后曾经遣人前往皇家敕封的道观之一——乾明观,上香祈愿仁王早日康复。
而乾明观既是在中京城内,而且距离舜安宫也不算很远,比永固寺距离舜安宫要近很多,这么短一段距离,也不用担心路上会出什么岔子;于是仁王病愈后发愿要亲自前往乾明观还愿,一来全了他与张皇后母慈子孝的好名声,二来也可以顺带再祈福一下国泰民安之类,抚慰自从永固寺大琉璃塔坍塌以来惶惶不定的民心,永徽帝自是要应承的。
此番永徽帝对仁王的奏请秘而不宣,应承之后,于十月初二当天,才宣布此事,并同时在仁王平日出行应有的护卫基础上,再命拱卫舜安宫的“明堂卫”抽调高手随行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