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地望着他,两人的视线相遇,她看见他眨了眨眼睛,长睫忽闪了几下,随即慢慢敛下眼帘,微微偏头错开两人的鼻尖,嘴唇再度接近过来——
他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鼻息带着一股热意,一波一波地扑在她的脸上,令人昏眩。
“琼娘。”他低声唤道。
那语调和平时故作亲近时唤她的表字“琼临”仿佛并不一样,像是诱惑、像是缠绵,又像是带着点不自觉的祈求和期望;谢琇的心脏忽而一紧。
他在她的唇前踌躇了两息,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脖颈绷直,恍若扬起颈子的仙鹤,带着一点傲慢、一点矜持、一点忐忑,凑上前来——
谢琇浑身僵直。
从情理上来说,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后退或拒绝,因为这简直是绝无仅有的一次好机会,遇上小侯爷那严防死守、如寒铁一般坚不可破的内心终于露出了一丝间隙、一丝破绽,能够让她趁虚而入。
只要她把握住了这次机会,几乎就等于握住了能进入小侯爷心房的那枚钥匙。即使他今后还会重新变得坚不可摧,她也总是还有那么一些些机会,可以把握住他内心仅存的一丝柔软——
可是自己身躯的下意识反应,浑不似理智那般可以衡量得失进退。
她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僵愣在那里,甚至忘记了闭上双眼。她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十指,忘记了自己的左手本就牵着他的右手,她的动作或许会握痛他的手,让他在丧失理智的边缘被重新唤回……
可是他依然在趋近她。一点点地,趋近她的面庞,他的鼻息吹在她的脸上,接近的身躯带来汹涌的热意与无法言喻的情绪,嘴唇在似有若无间,几乎已经碰触到了她的——
“指挥使大人!晏指挥使!宫中急传您前去!”窗外忽然响起一个粗豪的大嗓门。
“十万火急!请您快快前去!”
谢琇:“……”
晏行云:“……”
小侯爷的动作倏然凝定在原处。
停顿了一息之后,他蓦然睁开眼睛,与她面面相觑了一瞬间。
尔后,他哑然失笑,身躯向后撤去,远离了她的嘴唇。
“知道了。我这就去。”他的嗓音里似是还有一丝嘶哑,但语调听上去正常极了,一点都不像是生生从一个亲吻之中刚刚撤退出来似的。
“哦!是!”窗外的大嗓门喊道。
晏行云的视线重又落到谢琇的脸上,停顿片刻。
他的目光非常复杂,她看不出他此刻的心绪如何。
他的呼吸还有一点粗重,但表情却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他的视线下移,落到她的颈间,忽而嗤地一笑,伸出一根食指,点了点她贴上去的那个假喉结。
“……我可真是疯了。”他轻声说道。
谢琇:……?
他察觉到她眼中的疑惑,于是便漫不经心地解释了一句。
“若是被人发觉,大约会以为我还有点龙阳之好吧。”
谢琇:“……”
看着她一脸无语的模样,他哧哧地笑起来,按着桌面站起身,顺手将那几张抄录的纸叠起来收进怀里。
“今天也只能到这里了。”他低声道。
谢琇:总觉得他在一语双关啊……?
他开始快手快脚地收拾案卷。
“赶快,我们得把书架恢复原状。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在这里看了谁的档案。”他把声音再压低一点,催促着她。
谢琇应了一声,同样站起身来,飞快地收拾案卷,捧过去放回木箱里。
两个人来回两趟,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晏行云将木箱放回原处,想了想,从怀中拿出绢帕,在书架上从头至尾横扫了一遍。
“快点,你去扫那一排。”他吩咐道,“不能让人看出单单只有这一排书架上的浮尘被蹭掉了。”
谢琇心想,这人真的是心细如发啊,就连她也忍不住要佩服了。
她颔首,很快把相邻的两三排书架都拂了一遍尘。再回过头来时,发现晏行云已经把书架上的灯都灭了。
她心下一动,回到桌边,找出剪刀,把附近几排的灯烛的灯芯都剪了一遍。
晏行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