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无声地抿唇笑了一下。
哦豁,小侯爷可真惨。
不表现得聪明干练有能力一些的话,又不可能争取到“立贤”的支持度,可能连太子都竞逐不上。
但表现得太聪明干练有能力,皇帝立刻就要怀疑你打算直接篡位夺权,为了防备你,所以不打算封你当太子。
……这是什么左右为难的困境。
还没当上太子,先吃了太子的苦?
虽然知道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但她还是差一点真的笑出声来,只好猛掐自己大腿,才堪堪忍耐下来。
她思忖了一下,觉得高方智既然已经被捆绑上了小侯爷的战车,那么他说自己当年位卑,还没资格知道皇帝私下里那些破事,就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即使高方智回去会替小侯爷在宫里查访,但更大的希望还是得来自于查云川卫的旧档啊!
谢琇又悄悄回到了西侧那间屋子里,然后推门出去,叫伙计拿了纸笔过来,在纸上唰唰唰写了一行字,尔后拿出自己的全部本事,把那张纸叠了个复杂的桃心状。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叠成心形,但她脑海里仅有的几种叠法之中,心形这一种最复杂,不容易被人拆开再复原。
然后她把那个纸心交给伙计。
“现在就拿去那边,交给世子,让他即刻拆开来看。”
伙计迟疑了一瞬。
谢琇的脸色便沉下来。
“是十万火急之事!不可再拖延!”
伙计只好去了。
不知小侯爷那边是如何拆看的,总之,谢琇在这个房间的桌旁端坐了还不到一盏茶时,外边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随即“吱呀”一声,屋门被推开。
谢琇转头看时,刚巧看到小侯爷站在门口。而在他身后,仿佛还站着一道人影。
谢琇缓缓站起身来。
小侯爷面色不豫,但在他们的视线于半空中相交汇的一刹那,他的表情已经变成了平时那种温情脉脉的神色。
他大步跨进屋内,语气也十分温和。
“夫人急着找我有何事?”他道,“这么晚了,夫人还未安歇,要注意身体才是。”
谢琇:“……”
谢邀,我壮得能出门跟盛六郎对招一百回合。
她脸上流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正要说话,便听到门外的另外一道声音,尖声笑道:“想是夫人见世子爷这般晚了还未回府,心头担心不已哪!”
这句话说得有些微妙,仿佛带着点暗示,令人不喜。但谢琇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情绪,望向小侯爷。
小侯爷似是也有点尴尬,笑道:“说来也是我的不是,竟然忘了看看时辰。公公难得有空出宫住一晚,我竟喝酒喝得这么晚了……”
屋外那人亦跨步进来,但没有走到桌边,只是站在门边,上下打量了一下谢琇。
小侯爷道:“夫人,我来与你引见一下。这位是高公公,乃是皇上眼前第一得用之人。高公公,此是拙荆,谢太傅的长女。”
高方智看上去年近不惑,在烛光的映照下,眼角眉心都有了细纹,唇角的法令纹也很深,但好在长着一张圆脸,虽然说话的声调尖些,但未语先笑,模样富态,看着也算喜庆,难怪在永徽帝面前得脸。
谢琇遂向他见了个礼,道:“见过高公公。我非故意打扰公公与世子的雅兴,但事极紧要,我左思右想,说不得只好厚着脸皮来了。”
高方智笑道:“无妨。谢夫人真是太客气啦。”
他说完,目光向着晏行云脸上一扫,道:“那咱家就先行告辞了,改日再叙。”
晏小侯含笑,礼仪十足地把他恭送了出去,又回到屋中,关上房门,脸色才严肃起来。
“究竟是何事?”他一边从袖中拿出那张上面折痕纵横交错的纸条,凑到屋内的烛火上烧了,一边问道。
谢琇道:“今日盛如惊回京,说当年郑大人身故后相验的那名老仵作是中毒而死。”
晏行云:“什——!”
谢琇:“因此,想必郑大人之死定然有些内幕。但验尸格上写得滴水不漏,言称就是风疾所致。如今我们只有一种方法,就是一点点去查云川卫的旧档,看看郑大人在世时经办过什么样的大事,又有哪件事看上去似有可疑之处。”
晏行云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道理。
但他的眉心慢慢皱了起来。
“只怕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正常啊。”他说,“云川卫说穿了也是皇上的耳目,又怎么会真的坏皇上的事呢?”
谢琇笑了。
她走到晏行云身侧,在他耳畔低声问道:“依郎君看来,当今性格究竟如何?”
晏行云的身躯微微一震。他沉默片刻,轻声应道:“……圣意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