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想一想,当年定北侯杜永炽可谓是经年的老手了,还不是被她和袁崇简下了套,提前逼反?
无非“大位”二字动人心而已。
一想到“袁崇简”这个名字,她的心下忽而油然生起了一股惆怅。
也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虽然依旧是同一世界、同一时空,但他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同样是有才有貌,甚至可以称得上一句惊才绝艳之人,然而袁崇简却只能永远隐姓埋名过一生,不能科举,入不得官场,更不要提甚么出将入相。
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出身。
……当初他给自己起这个“崇简”的化名,是不是也因为他同样希望,假如一切都能简简单单,他不是甚么末代皇孙,她也不是甚么前朝余孽,那样最好呢?
他们两人都有好几个名字,但正如“纪折梅”只愿做小折梅,而不愿做“拜月使傅垂玉”一样,末代皇孙赵如漾,或许既不愿做赵如漾,也不愿做逐日使裴系舟,只想做个没甚么科场运道的小书生袁崇简吧。
谢琇这么想着,心下一阵叹息。
但是表面上,她还要演出“因为缺爱而渴爱,因为渴爱而被小侯爷的情爱所迷”的痴情大小姐人设。
于是她重新聚焦自己的眼神,直直地落在——小侯爷的身上。
晏行云正在更衣。
也不知道他今晚去了哪里,一进屋就香风阵阵。
若谢琇是真的倾心于他,现在免不了要心头酸苦。然而她只是在倾情演绎,把面前的俊秀青年权当是电影奖评委,因此只是拿捏着分寸,七情上面、微微蹙眉,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又拼命压抑的愁绪来。
余下的,小侯爷自然可以自行脑补。
可能这就是看图说话吧。
谢琇在自己脑海里的图库中翻了翻,找出一张“林黛玉风露清愁”的截图来,照着那个表情摆了一摆。
而她刚巧坐在桌边,右手抬起搭在桌上,身躯也向着桌子半倚过去,一段皓腕之间玉镯滑落到手背附近,正适合表演一段为情所困貌。
虽然她作为一身正义侠女型,没有颦儿的倾国倾城貌,也没有颦儿的弱柳扶风身,但她还是可以成功拥有颦儿同款表情!
谢琇:别问,问就是接受过专业摄影训练,擅长摆出摄影师和观众想要的pose。
果然,这个造型成功吸引了晏小侯的注意力,并且引起了他的脑补。
他原本是微微带着一点怒气似的,脱掉外袍的动作也有一些大,行动之间未免有些粗疏,甚至还不经意地扯开了一点中衣的前襟。
在烛火之下,那露出来的一片胸膛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光润而美味。
谢琇的眼珠子在那里停留了一瞬,立刻又颦眉垂目,做出一副“思君令人忧”的表情。
因为她的目光在他胸膛上停留的时间过于短暂,小侯爷并没有注意到。然而她那一副略有些忧虑的愁颜,却毫无疑问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怒气冲冲脱衣的动作忽而一顿,原本打算把外袍甩在榻上,好借此发泄一下内心情绪的动作,也戛然而止。
他拿着外袍的手微微一顿,尔后将那件外袍随手放到榻上——并没有甩上去——然后顺手从榻上拿起那件预备他更换的鸦青色绸袍,展开来一边往身上披,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了?”
他看到谢大小姐仿佛忽然被这个问句惊醒过来似的,受惊似的抬起眼望过来,很快就掩饰一般地笑了笑。
“……郎君可有忧虑?”
……竟是直言相问!
晏行云正欲把手臂穿进绸袍的袖中,闻言也不由得停顿了一下。
他知道自己今晚身上沾染了太多脂粉香气,谁叫那些人密谈偏偏爱去画舫上,还要叫了伎子作陪?
他可以逢场作戏,但他懒得做戏。
谈的是火烧眉毛的事,手里还要做些下.作.风.流事,仿佛这一个晚上不倚红偎翠、吃两口香脂,就甚么事都没做成似的。
晏小侯自己厌恶这样,但他不会强行要求与他合作之人不能这样。
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旁人私德不修,与他何干?